黎嘉誉眸光沉沉望着她。 安凝平静地看过去，轻勾唇角：“可以，想聊什么？” “关于嫣然的肾脏捐献。”黎嘉誉的嘴里轻吐出这句话来。 周遭霎时安静下来。 两人无声对视着。 良久，安凝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般嗤笑出声。 “你说什么？” 她想再确认一遍，没办法，这简直是她听到最好笑的笑话了。 安凝真是不明白，怎么会有人这么厚脸皮。 在这种情况下，还能来找她谈捐肾的事情。 有那么一刻，安凝觉得自己过往三年简直是瞎了眼，居然会将黎嘉誉这样的人认作是季洲。 安凝抬眸看着他：“我是许柠的时候都没有答应的事，你觉得我现在还会答应吗？” 黎嘉誉的目光落在她已经隆起的腹部。 “安氏千金未婚先孕，单亲生子，这种新闻放出去，要看看你们安氏的股价会掉多少吗？”他语气冷沉，眸底漆黑。 安凝脸色冷下来：“你觉得这种事能威胁到我？孩子是你的，你凭什么认为你能全身而退？” 黎嘉誉眸色眯起，正视面前的女人。 分明还是那张看了三年的脸庞，说话的语气也依旧是平和的，可此刻他在她身上竟然看不出什么许柠的影子来。 一时间，他有些分不清这三年的许柠到底是否存在。 就在他沉默不言之时。 安凝却突然开了口：“不过我倒确实有关于沈嫣然的事要跟你谈谈，想听的话，进来吧。” 说完，安凝扶着孕肚走进屋内。6 门没关。 黎嘉誉在原地站了片刻。 思虑过后，他阴沉着脸，最终还是迈步紧跟着走进去。 在看见屋内的唐云星时，他眉头稍稍蹙了一下。 唐云星目光在黎嘉誉身上流连一瞬，别有意味地看向安凝：“你眼光变差了。” 黎嘉誉神色一僵。 在知道安凝有过前男友后，他几乎是一瞬间就听懂了对方的言下之意，霎时脸色铁青，并不好看。 走在前面的安凝并未注意到黎嘉誉的脸色，只淡淡睨唐云星一眼，并不解释，只说：“你先回避一下。” “好的。”唐云星踏步离开。 屋内只剩下安凝和黎嘉誉两人。 黎嘉誉冷声开口打破了寂静：“说吧，你想跟我聊什么？” “先坐。” 安凝并不急着开口，在沙发上落座，而后再平静地看向黎嘉誉：“在此之前，我想问问黎总，我在婚礼上说的那件事，你考虑好了吗？” 黎嘉誉眉头一挑，自然记得她说的话。 “让我娶你？” “是的，毕竟我这么喜欢你。”安凝弯起眉眼看他。 黎嘉誉心里那股被戏耍的怒火再度涌来，他看着她那张无比熟悉的脸庞。 她笑起来的弧度跟过往三年一模一样。 曾经黎嘉誉认为那是她爱他至极的证明，可如今才知道从头到尾自己不过就是一个笑话！ 安凝根本就不知道他已经知道季洲的事。 他自然也不可能在这个时候揭穿她。 唯一可以肯定的是，他知道她根本就不是真心想要嫁给他的！ 黎嘉誉漠然看过来。 “如果我说我不信呢？” 安凝抬眼看了他一眼，心里闪过莫名的异样。 黎嘉誉似乎在生气。 刚消失那几天，黎嘉誉给她打了很多电话，到处找她，可对她而言，他的这些举动不过是为了抓到她，然后去给沈嫣然捐肾。 而此刻他再度上门来提这件事，更是加深了她的猜测。 很快，安凝想明白了。 心上人好不容易找到了配型，本以为是能拿捏的小情人，可突然这个小情人摇身一变成了他无法轻易拿捏的身份，心上人的病成了绝症。 生气也是正常的。 安凝并不在意这些，她缓缓启唇：“我在你身边那三年，还不足以证明我对你的真心吗？” 话音落地。 黎嘉誉的脸色瞬间一变。 她不提这三年倒罢了，可她偏偏要提，让他再次直面自己被她耍的真相。 他倏地站起身来，冷冷钳制住了她的下巴。 眼里的怒火仿佛要将她燃烧殆尽。 良久，他开口问—— “你的真心？我倒是很好奇……” “这三年你到底是在爱我，还是透过我在爱季洲？” 第16章 从黎嘉誉的嘴里听到季洲的名字。 这是安凝始料未及的，她整个人愣住，瞳仁里的震惊和慌乱显而易见。 “你…你怎么会知道……” 她眼底的痛意太过刺目，黎嘉誉连带着心脏都扯着痛起来。 他松开手，冷若冰霜，周身寒意尽显。 “美术学姐和医学部学长的浪漫爱情故事，在你们大学至今还流传甚广，我是不是该拍手称赞一下你们的爱情？” 听着他说出这些话，安凝整个人僵住，心脏骤缩，说不上一句话来。 可她的沉默无疑是加重黎嘉誉的怒火。 因为她的反应无比真实地让他确认，自己查到的所有消息都是真的！ 没有什么比亲自确认更准确。 黎嘉誉只觉得胸口堵闷得异常过分，他记起看过的季洲照片。 记起在毕业照上季洲那张开朗耀眼的笑脸。 脸色好似一瞬结冰。 他死死盯着面前的安凝，赤红着眼迫使她直视自己：“许柠，哦不安凝，我很想问问，我到底是哪儿像你的那个完美前男友，值得你这么牺牲自己三年来到我身边？” 这话一出，安凝眼里的慌乱霎时一怔，眸色一瞬清明。 黎嘉誉冷冷盯着她：“我看过季洲的照片，除了生日是同一天之外，我跟他，没有任何的相似之处，你到底凭什么将我当成他？” “你不……”安凝喃喃出口又很快噤声。 竟然是下意识松了口气。 原来……他不知道心脏的事。 她眼里一闪而过的庆幸被黎嘉誉敏锐捕捉到，他狠狠掐住了她的脖子：“说话！” 脖颈处传来被掐住的痛感，安凝眼里的平静却丝毫未变。 “可是黎嘉誉，一开始提出当替身的，不是你吗？” 她脸上的感情并不激烈，可眼底的坚定却无法撼动。 手下的力道不由自主松开。 黎嘉誉眼神一滞，一时竟然有些哑然。 记忆忽地飘远了。 那是他本已经要忘却在脑海深处的初见，他从前并未多在乎过许柠，甚至他以为自己已经将他们之间的初见忘得差不多了。 可此刻当她重新提及时，他发现竟然能够一下记起来。 那是在三年前的一场游轮酒会。 在宴厅喝了点酒过后，他来到甲板上，想吹吹风醒酒。 然后在风中远远就看见不远处立着画板的许柠。 她一袭红裙，黑色长发被海风刮起。 画板上是惊涛骇浪。 美得像是一幅画。 但让黎嘉誉心念一动的是她的侧脸，无可否认，见到她第一面，确实是因为她让他想起了年少的沈嫣然。 可她转过头来时，那张正脸跟沈嫣然没有丝毫的相似之处。 因此黎嘉誉其实一开始并未有任何想法的。 但就在他准备离开时。 许柠放下了画笔，并且主动朝他走了过来。 她看着他，眼里像是有千言万语，盛着无限爱意。 当时黎嘉誉总觉得她像是在透过他看别的什么，然而她目光灼灼盯着他，扬起笑来：“黎嘉誉？你好，我叫许柠！” 直呼名字让他眉梢轻挑：“你认识我？” “当然！我是为了你才来这艘游轮的。” 她的话直白又大胆，毫不掩饰自己的目的。 这举动直接将黎嘉誉的思绪冲散。 他将人带进了自己的房间。 之后便给了她一份协议，白纸黑字表明—— “我不可能对你有任何感情，如果你能接受自己做别人的替身，我可以留你在身边。” 在他说出替身两个字的时候，他看见许柠的眸子颤了颤。 可很快她欣然答应。 这也将黎嘉誉心里的那抹狐疑消散，只当是自己的错觉。 然而直到三年后的现在，他才明白。 一切有迹可循。 从一开始，她同样将他也在当替身！ 每每想到这点，黎嘉誉只觉得怒火中烧，火冒三丈！ 他是多可笑，竟然之前还会觉得她接近他，是因为她早对他情根深种！ 黎嘉誉怒极反笑，他冷冷盯着面前的女人。 “好，你好得很！我会让你知道耍了我会有什么代价的！” 他放下狠话，站直了身子，准备离开。 可下一秒，衣角倏地被拉住。 黎嘉誉神色不耐，回头看去，却见刚刚还在跟他沉静对峙的人脸色突然变得惨白。 目光下落，有血迹正顺着她的大腿流下。 第17章 黎嘉誉心口登时一滞。 身体远比脑子反应更快，他几乎是下意识地蹲下来，伸手扶住她：“你怎么了？” “帮……帮我叫救护车。” 安凝紧紧拉住他的衣角，额头不住冒出虚汗来，捂住腹部，脸色满是慌张。 腹部的不适是在从黎嘉誉提及季洲的名字开始的。 大抵是情绪波动过大，又加上刚刚黎嘉誉伸手掐了她。 原本以为只是简单的胎动，可当血迹流出时，她才察觉出事态的不对劲。 身边无人在。 她只能求助于黎嘉誉。 “孩…孩子……黎嘉誉……救救……” 骤然而来的痛楚让她紧咬住下唇，已经没力气说一个字。 下一刻，安凝眼前一黑，再没了意识。 “许柠！” 失去意识前，她仿佛听见一声略显紧张的叫喊。 可她有些分不清是自己的错觉还是真实。 眼前是一片黑。 在意识混沌中，安凝又梦见了季洲，同时还梦见了黎嘉誉。 跟上次毫无边际的黑不同。 这次，她梦见的是季洲去世的那天。 那是一个很平常的日子。 早上她外出去参加画展，结束的时候收到季洲说给她准备了惊喜的消息。 于是她怀着无比雀跃期待的心买了最快的航班。 从港城赶回宁城。 飞机落地，以往出口的熟悉身影却没有出现。 当时她还在想，或许是他路上堵车，晚了。 于是她将手机开机准备给季洲打电话。 然而手机开机的瞬间。 涌来的是季洲给她打来的电话留言。 没等她收听，一串显示是警局的号码就打了过来。 “你好，这里是宁城总局，一个小时前在机场环山路上发生了一起车祸，车主季洲抢救无效已经身亡，他手机的紧急联系人是你……” 电话那头后面再说了些什么安凝已经听不清了。 她的耳边仿佛只剩下那句“车主季洲抢救无效身亡”。 怎么会呢…… 两个小时前还在跟她视频的爱人，怎么会跟车祸、抢救无效、身亡这几个词汇相关呢？ 安凝不明白，也不相信。 她浑浑噩噩想，肯定是诈骗电话，所以毫不犹豫挂断了电话。 然后开始给季洲拼命打电话。 可那头回应她的永远只有一句无法接通的提示音。 巨大的恐慌从她心里升腾而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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