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云霆为什么会在这儿?他终于眨了下眼睛,转头环顾了下四周,有些倦意的脸上挂着茫然的表情。我心不由一紧。因为我从来没有见过他这样,他此刻给我的感觉就像个懵懂的小孩。忽然,他捂住脑袋,脸上的茫然陡然变成了痛苦。我下意识地要奔过去,却又在跨出一步后停住了。在他的记忆里,我已经死了,我现在过去又算什么呢?...
傅云霆为什么会在这儿?
他终于眨了下眼睛,转头环顾了下四周,有些倦意的脸上挂着茫然的表情。
我心不由一紧。
因为我从来没有见过他这样,他此刻给我的感觉就像个懵懂的小孩。
忽然,他捂住脑袋,脸上的茫然陡然变成了痛苦。
我下意识地要奔过去,却又在跨出一步后停住了。
在他的记忆里,我已经死了,我现在过去又算什么呢?
一时间,我的心仿佛又感受到了离婚那天的锥刺感。
好在傅云霆很快的恢复了过来,他仰着头,紧蹙的眉似是带着千缕忧愁。
我看他转身离开了,才缓缓走到他所站的地方。
他目光停留了不知多久的八音盒,有点像我在他二十五岁时送给他的生日礼物。
但是不到两年那个八音盒就坏了,我就把它放到了杂物间,整整六年都没有再拿出来过。
我手不禁覆在橱窗上,眼角的凉意让我更是百感交集。
他不爱我,但是记得我,这便足够了吧。
我抬头擦去眼角的眼泪,离开了。
宾馆房间里,郑思岚和我妈正在看电视。
见我两手空空,郑思岚忍不住问道:“你去哪儿溜达了,都不带我。”
我有些尴尬地笑了笑:“忘记自己要买东西了,随便走了两圈。”
郑思岚拧了拧鼻子,表示了对我的不满后穿上鞋打了招呼便走了。
我有些疲倦地躺下,妈突然问道:“薇薇,你是不是想去看傅云霆?”
第二十章 余生尽是后悔
到底是母女,她总是能知道我心里的想法。
我看着天花板的吊灯,平淡的声音里带着些许失落:“想,但也只是想想。”
“唉。”妈叹了口气,“薇薇,你做任何决定妈都不会拦你。”
我微微侧过头,看着她眉眼中的慈爱,刚才的心疼好像少了几分。
“还记得妈跟你说过的话吗?”她将视线从电视挪到我身上。
我眨眨眼,不知道她指的是哪一句。
妈有些粗糙的手覆在我的脸上,轻轻抚着:“很多人都在余生的回忆中后悔,妈不希望你像那些人一样。”
“妈……”我握住她的手,“可是那已经变成了我的回忆了。”
傅云霆要结婚了,他已经彻底成为了我的过去式。
或许我的余生不是后悔,而是思念。
妈没有再说话,她笑着拍了下我的脸颊。
去海城的机票已经订好,还有五天就要走了。
昨天唐鸣的话像是魔咒一样不断的在我耳边响起。
傅云霆此刻就像是个谜,是我十多年都不曾解开的谜。
与他共同生活了十年,我可能从没有真正的了解过他。
“妈。”我放下筷子,只觉得饭菜索然无味,“我,我想……”
妈抬头看了我一眼,勾起嘴角:“妈知道你想什么,妈不拦你。”
我身形一怔:“您,不怪我吗?”
“怎么会呢?”她笑道,“只要你记得去看妈就行了,或者等你处理好了这边的事再走。”
因为妈的开明和大度,我就不由地想到傅云霆的妈:王慧。
同样是母亲,为什么王慧能那么冷血无情。
她每次看傅云霆,眼底的厌恶毫不隐藏,一点都没有母亲的慈爱。
我决定留下来,妈的机票也改签到了第三天。
郑思岚对我的决定差点炸了毛:“薇薇,你别告诉我你还惦记那个臭男人!”
我蹙了下眉,有点不太愿意她这么称呼傅云霆:“有些事我想弄清楚。”
郑思岚还想劝我,楚炀扯住她,摇摇头:“他们的事让他们自己解决吧。”
直到把方林芝送进机场,看着她过了安检,我才掏出手机给陈明打了个电话。
“喂,陈医生。”
“尤小姐,有什么事吗?”
我斟酌了下字句,道:“抱歉,我想请您帮我个忙。”
“你说。”陈明回答地很爽快。
“您能帮我查一下医院一位叫傅云霆的人吗,他大概两个多月前住的院,我想知道他怎么了。”我手不觉紧握了几分。
陈明沉默了几秒,而后回道:“好,我去帮你问问。”
“谢谢您了。”我松了口气,虽然知道这个请求有点麻烦,但在医院我只能找陈明帮忙。
我回到宾馆收拾了行李,重新找个了简单的房子租住下来。
直到第二天,陈明才回了我电话。
“尤小姐,那位叫傅云霆的人的病历是做保密处理的,所以没有办法查到他具体的情况。”
闻言,我眼中的眸光渐渐暗了下来:“是吗,麻烦您了……”
“不过他的主治医师是神经内科的主任,可能他的病与头部有关。”
我眼睫一颤:“头部?”
第二十一章 落寞
陈明停顿了一会儿,又说:“昨天我问了一下主任,他的病应该是遗传,我暂时也就知道这么多了。”
“谢,谢谢……”我努力的从一片空白的脑中找回意识,木然地挂了电话。
我这个从鬼门关转了一圈回来的人听到“病”字依旧会背脊一凉。
与傅云霆婚后的十年,我从来没有发现他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更没有听说他有什么遗传病。
他父亲在他八岁那年溺亡了,只剩下他和王慧,而王慧看起来也没有什么问题,难道是傅云霆的父亲吗?
我立刻站起身,一边给唐鸣打电话一边往屋子外走。
谁知道我打了五个电话,唐鸣都没有接,好像故意逃避我一样。
天下着小雨,我去了墓园。
我的墓碑前放着一束白菊,而白菊中有一枝鲜红的玫瑰。
除了傅云霆,我想不到还会有谁会来。
花的颜色很鲜艳,傅云霆今天应该来过,或者才走不久。
我打着伞,像是一个游荡的流浪者走在路上。
从听完陈明的话再看到我墓前的花,我整个心已经不能用乱来形容了。
但我知道,我很想见傅云霆,就算是再也不相见,我也想弄明白他这些年到底瞒着我什么。
我拿出手机,按出将近半年都不曾拨出去的号码。
拇指似是不受我控制的僵在半空中,我心一横,用力按了下去。
“嘟——嘟——嘟……”
每响一声,我的心跳都随之加快。
他还没有换号码。
又响了两声,手机内传来那我无比熟悉的声音。
“喂?”
突然间,我的眼泪流了下来,我捂住嘴,身体不住的颤抖。
傅云霆的一个字就能让我情绪失控。
“喂?你好?”他有些沙哑的声音依旧是那么温柔。
我竭力忍住抽噎的声音,深吸了一口气:“你还好吗?”
电话那头传来玻璃破碎的声音。
整整过了十秒,他才颤抖着又开了口:“夏灵?”
“嗯。”我温声应道,“是我。”
“你,你没死?”傅云霆声音起伏如同海浪,刚在的温柔全变成了不可置信。
“我……”
“你在哪儿?你现在在哪儿”他语速突然变快,恨不得现在就出现在我面前。
我转头看向身后的大雕塑:“我在,城西广场的雕塑下。”
“你不要挂掉电话,你等我,我马上就去,你一定要等我!”
那边传来一阵慌乱中的撞击声后是便是关车门的声音。
我没有出声,却已泪流满面。
我不确定他爱不爱我,但他的确是在乎我的。
雨渐渐变大,整个广场只有撑着伞的我,然而我的手机却因为没有电关机了。
我紧皱着眉,将手机塞进口袋中,不知道傅云霆什么时候才到。
此刻的心情有点像我第一次和他约会,忐忑中带着些许期待。
可是过去了一个多小时,傅云霆都没有出现,从别墅道西广场开车基本上只要二十分钟左右。
那几许期待突然变成了落寞。
我也没忘记在那个冬夜,我在公园等了傅云霆三个小时,一路走回家后等他直到天明,最后等来一个满身是别的女人香水味的他。
我叹了口气,最后望了眼那个路口,转身打算离开。
“夏灵——!”
傅云霆的声音在我右侧出现。
我惊愕地侧过身,却猛地被揽入一个湿漉漉的怀抱里。
“太好了,太好了,你没事……”
傅云霆嘴里一遍遍说着,脸颊不断地摩挲着我的头。
他没有打伞,浑身都湿透了,从他发梢落下的水抵在我的后颈,凉的我忍不住抖了一下。
“你的伞呢?还有,你是走路来的吗?”我一手打着伞,一手轻轻推搡着他,声音还带着些许鼻音。
傅云霆放开了我,红红的眼睛紧紧地看着我:“你为什么要骗我?”
他抓着我的肩膀,生怕我离开一样。
我顿生一种委屈感,我看着他,喉中像是堵了一团棉花一样:“我没有骗你,我差一点就死了。”
他像上次一样捂住我的嘴,温和的声线中满是后怕:“我不想再听你说那个字。”
几秒后,他缓缓撤了手,脸色忽然一变,黑眸中似是在挣扎着什么:“你……好了吗?”
傅云霆应该是问我之前脑癌的事,我点点头,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好了。”
他怔了怔,目光有些失神:“好了就好……”
“宾礼。”我艰难地动了动唇,“你……要结婚了吧。”
傅云霆一愣,眼底流过一丝伤感:“嗯。”
他淡淡的一个“嗯”让我心猛地下沉,我以为他会跟我解释他为什么要和苏雨婷结婚,但他没有,还给了我一个准确的回答。
我压着心里那翻涌的苦涩,又硬声问:“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傅云霆的手缓缓从未肩上离开,我恍然发现他又瘦了,甚至失去了从前的神采。
“没有。”雨幕中,他的声音非常清楚,但他第一次没有直视我的双眼。
我握着伞的手颤抖了一下,呼吸都觉得有些费劲:“那我想最后问你一遍,整整十年,你真的从来没有爱过我吗?”
傅云霆沉默了,他不像那天回答的那么快,因为他的迟疑,我沉下去的心又慢慢浮了上来。
可是,他这次却抬起了眼,眸子中映着我的脸,一字字回道:“对不起,我无法爱你。”
他的话犹如利刃游走在我的血肉之间,但我没有像之前那样失控,毕竟这个答案我也预料到了。
在乎和爱终究是两回事。
我扬起唇角,笑地分外无力:“我知道了,那你记得我给你写的信里倒数第二句话吗?”
“虽然我没死,但我还是想要一张你的结婚请柬。”我看着他,垂在身侧的右手不住的颤抖,“你会给的吧,宾礼?”
傅云霆眼眸中的光像是被这雨水彻底熄灭了一般,他下颚动了动,从嗓子里挤出几个字:“如果你要的话,我会给。”
我握紧了拳头,突然有点讨厌此刻的傅云霆,为什么他伤人的时候也这么温柔,温柔的让我想发泄却又不知如何发泄。
“傅云霆,你真的是我花了整个青春都无法弄懂的人。”
“对不起。”
这半年,从他嘴里听到的“对不起”已经够多了,我也累了:“不是你的错,是我当初不够理智,没有爱的婚姻注定都不会有好结果。”
我微垂下眼帘,叹气看着他:“你说对吧?”
第二十三章 凝聚了所有惆怅
傅云霆又是沉默,他沉默的次数真的多到让我无奈。
我从包里拿出一把伞,塞到他手里:“以后我包里再也不会多一把伞了。”
我才转过身去,右手忽然一凉。
傅云霆拉住了我:“夏灵。”
“放手。”我淡淡道,不愿转身去看他,更不愿让他看见我不争气的眼泪。
他并没有放,甚至又紧了几分。
我一咬牙,狠狠地抽出手,带着些哽咽的声音越来越低沉:“你到底要我怎么样?你不爱我,你什么都不告诉我,却又做出这么不舍的模样。傅云霆,十年的婚姻,你给不了我爱,难道一丝信任都不能给我吗?”
我双肩不住的颤抖,强迫着自己不去回头,我怕我一回头,又像离婚那天崩溃了。
傅云霆的眼中像是凝聚了所有的惆怅,他看着僵在半空的手,苍白的唇瓣动了动:“夏灵,我……”
“好了。”我打断他,“如果要说对不起,就不用了,我已经听得够多了。”
末了,我仰起头,将那残余的眼泪逼回去:“我等着你的请柬。”
我奋力迈开腿,离开了西广场。
傅云霆手中拿着伞,雨水砸在他身上他却视而不见,他深邃而又神伤的目光一路跟着我的背影远去。
我一路跑回了家,狠狠地关上房门后滑落在地。
在只有一个人的时候,我才放声痛哭着。
原本我只想知道傅云霆的身体到底出了什么问题,可是他的逃避又把我引到了与他纠缠的十年里。
哭了一会儿后,我才缓缓的安静下来。
郑思岚的电话这时打了过来,我看着手机,喝了一口水,清了清嗓子才按下接听键。
“喂,思岚。”然而我的哭腔还是很严重。
郑思岚很快发现了我的异样:“薇薇,你哭了?”
“嗯,刚刚看了个小说,被感动了。”我吸了吸鼻子。
“少来。”她的声音高了几分,“上次你就忽悠我说什么小说中的女主角生病了丈夫又出轨了,我还奇怪呢,没想到说的就是你自己,你是不是去见傅云霆那个混蛋了?”
郑思岚心大,但我的事很少能瞒得过她。
我嗯了一声,道:“我见到他了。”
“啧,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她叹了口气,又说,“你别难过了,晚上一起吃饭吧,楚炀回了海城,我都无聊死了。”
我抹了把眼泪:“谁让你不跟着走的。”
“我还不是放心不下你嘛!”郑思岚大叫着,“算了,我现在去你那儿,你等等我。”
“好。”我挂了电话,心底的烦躁因为郑思岚而散了几分。
在这里,也就只剩下她可以让我倾诉了。
两天后的下午,我正在家跟郑思岚商量着她结婚的事儿,门突然被敲响。
我跑过去开了门,是一个陌生男人。
“请问您是夏灵吗?”他问。
我点点头,疑惑问道:“是,您是?”
他忽然从手提包里拿出一张鲜红的硬纸递到我面前:“这是陈先生让我给您送来的。”
我一愣,僵硬地接过。
一张红的刺眼的婚礼请柬。
郑思岚走了过来,看了那离开的男人一眼:“怎么了?”
我微张着嘴,呆滞这看着手中如同千斤重的请柬。
郑思岚瞥见我手中的东西,眼一瞪:“这是傅云霆的?”
第二十四章 你哭了
我半天才点点头:“他果真是个信守承诺的人。”
郑思岚一把抢过请柬,硬生生将它撕成两半扔进了垃圾桶:“别去,看了他们那对狗男女的模样容易长针眼!”
我挤出一个苦笑,走过去把请柬捡了出来:“是我让他给我的。”
“薇薇。”郑思岚一脸的震惊,“我真搞不懂你脑子里在想什么,傅云霆是婚内出轨啊!你为什么还要跟他纠缠?”
为什么?
我摩挲着请柬上亲吻的两个娃娃,心底的酸涩涨得我差点落泪:“可能是因为十年中患得患失的‘后遗症’吧。”
我把请柬用胶水粘好,放在了包里。
还有十三天,就是傅云霆和苏雨婷结婚的日子。
应该很少有前妻去参加前夫的婚礼这种事,但这样戏剧性的事却将要发生在我身上。
郑思岚见我心情低落,三天两头拉着我在外边乱逛。
“薇薇。”一直说个不停的郑思岚突然静了下来,她用手肘碰了碰我的手臂,“你看。”
我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十几米外的红路灯路口,苏雨婷亲昵地挽着傅云霆的手臂。
这个城市已经够大了,但我却总能在不经意间碰到傅云霆。
一向直来直去地郑思岚突然扯着我转身:“薇薇,咱们回去吧。”
我站定住,反手拉住她,缓慢而平静地道:“请柬都接了,这种时候也没必要再躲了。”
“……薇薇?”郑思岚睁着大眼,惊讶地看着我。
“走吧。”我放开她,率先走了过去。
我不断地平缓着我略微急促的呼吸,也不停地告诉自己这没什么。
苏雨婷侧头瞥了一眼,看见我时,她眼眸一震,不住地后退了一步:“尤,夏灵?”
傅云霆相对她的惊惧显得尤为淡漠,他如墨的眸子紧紧看着我:“好巧。”
“嗯。”我也只是淡淡地点了下头,转而看向苏雨婷,“请柬我收到了,我会去的。”
苏雨婷紧紧拉着傅云霆的手,像是在对我宣告她此刻的主权:“夏灵,没想到你还活着。”
我拉住有些生气的郑思岚,笑道:“是啊,因为想看他结婚,所以没舍得死。”
傅云霆身体一僵,薄唇抿成一条线。
苏雨婷看着他的目光一直在我身上打转,立刻换了粘腻的语气:“老公,我有点饿了,我们走吧。”
她的一声“老公”叫的我和郑思岚一声恶寒。
傅云霆眉头微微蹙起,似乎也不太喜欢苏雨婷对他的这一声称呼。
我看着面前两人,心里像是被扎了根刺,半年前苏雨婷看我和傅云霆应该也是我现在这种感受。
“你什么时候走?”傅云霆冷硬地问道。
我失笑反问道:“你这个问题,你很希望我走吗?”
“不是。”他飞快地否定了,但也没有再说其他的。
“放心,等参加完你的婚礼,我就走。”我放缓了呼吸,将情绪控制在最平稳的时刻,“绝不会打扰你们。”
苏雨婷脸色很是难看,她拽了一下傅云霆,再次催促着:“走吧。”
傅云霆紧绷的模样似是承受了莫大的痛苦,他收回在我身上的眼神,和苏雨婷转过身走过了斑马线。
郑思岚怒气未消地看向我,立刻愣住了:“薇薇,你哭了。”
第二十五章 懦弱
我茫然地摸了一下脸,手心一湿。
我又哭了,我竟然不知道我的泪腺这么发达。
“思岚,我是不是很懦弱?”我叹了口气,从包里拿出纸巾将脸上的眼泪擦干净。
郑思岚摇摇头,目光中满是心疼:“薇薇,虽然我真的很讨厌傅云霆,但我也知道,你是真得很爱他。”
我吸了吸红红的鼻子,无奈地笑了笑:“我们回去吧。”
“嗯。”
郑思岚叫了辆车,我才坐进去就接到了陈明的电话。
“尤小姐,你现在有时间吗?”陈明问。
“有,陈医生有什么事吗?”
那边传来一阵关门的声音后,他回答道:“关于你说的那个傅云霆,我这儿有些他的病况资料,你要是方便的话,能出来一趟吗?”
我没想到陈明还记着这事儿,连忙应道:“好,您说在哪儿?我马上去。”
“维也纳咖啡厅吧。”
“好,那一会儿见。”我匆忙挂了电话,对司机道,“师傅,麻烦靠边停一下车。”
郑思岚莫名地看着我:“薇薇,你又干什么去?”
我一边打开车门一边解释着:“我有点急事,你先回去。”
等我到了咖啡厅,陈明坐在窗边卡座朝我挥了挥手:“尤小姐,这里。”
我快步走过去坐下来,有些急不可耐:“陈医生,麻烦了。”
陈明摇摇头,从包里拿出一个文件夹放在桌上:“傅云霆的病历资料是七年前被医院记入的,从五年前开始,他入院的记录就比较频繁,基本上是一个月就去一次医院。”
我拿着文件夹的手一颤,五年中他一个月去一次医院,可是我一点也不知道。
里面的资料很简单,基本上都是傅云霆的入院记录,从一开始三个月一次,到两个月一次,后来是一个月,最后变成了十天去一次。
“他所做的检查多数是血液、神经影像学、还有脑脊液等。”陈明喝了口咖啡,脸色凝重地看着我。
他每说一个字,我的心就咯噔一下。
这些检查我很熟悉,我也曾做过,难道傅云霆和我一样……
“如果他挂的是神经内科,结合他做的检查,我怀疑他是患了阿尔兹海默症。”陈明眼色一暗,又解释道,“也就是俗称的老年痴呆。”
“不可能!”我想也没想就拒绝了他这种解释,“他才三十二岁,怎么会得这种病!”
“尤小姐,你先冷静一下,我之前就说过,他这个病与遗传有关。”陈明食指轻敲着桌面,“最好还是要看看他的直系亲属是否也有这个病症,阿尔兹海默症遗传几率很小,但傅云霆看起来已经有了早期的发病征兆了。”
“他……”我几乎无法找到自己的声音,满脑子都是前几天在精品店橱窗外的傅云霆。
我想反驳,就算是遗传病,可他才三十二岁,这种病不是都会在五十岁左右才出现吗?
可是傅云霆眼中的恍惚和脸上的迷茫却将我要反驳的话压在了喉中。
这就是他的苦衷吗……
陈明看着我将手里的纸都快柩成了一团,连声劝道:“趁着他还年轻,尽早治疗还是有望恢复的。”
我眼中立刻燃起一丝希望的光芒:“能恢复吗?”
第二十六章 她比你好
陈明笑道:“你脑癌都挺过来了,他的治疗可没你那么痛苦。”
我皱着眉低下了头。
我现在改去找傅云霆吗?
他如果是因为生了病而同意离婚,但他又为什么和苏雨婷结婚,难道苏雨婷不知道吗?
“冒昧问一句,他是你什么人?”陈明双手置于桌上,一脸好奇。
我也没有隐瞒,直言道:“前夫。”
陈明一愣,脸部的柔和的线条冷硬了几分:“没想到,你看起来挺年轻的。”
我含笑摇摇头,我整个青春都给了傅云霆,哪里还年轻。
“陈医生,真的非常感谢您,有时间一定请您吃饭。”我将文件夹放进包里,站起身,“我先走了。”
“……好。”陈明抿了口咖啡,点点头。
我结了账后便回了家,郑思岚见我回来了,问道:“薇薇,你是不是瞒着我要干什么大事?”
“没有。”现在傅云霆的事情还没弄清楚,我也不能说太多,只能打着马虎眼瞒过去。
直到傍晚,郑思岚走后,我才给傅云霆打了个电话。
傅云霆的声音听起来很是疲惫:“夏灵。”
“现在不打扰你吧。”我语气带着些许生疏。
“不会,有什么事吗?”他慢条斯理地回了句。
我看着手里一张张入院记录,心情复杂:“那你能出来一趟吗?我想和你聊聊。”
“……好。”
中央公园。
我坐在秋千上,如果不是闷热的空气我以为我又回到了半年前那个等傅云霆来接我的冬夜。
这一次傅云霆很准时,他不言不语地走到我面前,一双淡然的墨眸中带着几许不明的情绪。
我抬起头,撞上了他的视线:“你是不是生病了?”
对于我的开门见山,傅云霆瞳眸猛地一沉,但面色却丝毫没有异样:“这不是什么大病,你应该知道的。”
听到这话,我心中顿时冒起了一团无名火。
他因为我的癌症、离世而痛苦,但为什么同样的事发生在他自己身上就要表现得这么云淡风轻,他到底有多不在乎自己!
“对不起,我什么都不知道。”我站起身。
傅云霆视线飘向一边,没依譁有再看我:“那你就一直不知道好了,这样对我们都好。”
“傅云霆!”我从没有这么急于让傅云霆对我真心坦白。
他就像一个被死锁的箱子,有钥匙却难以打开。
“我现在没有资格干涉你的感情,但我就想知道,你这么做到底是为了什么?”我拽着垂在胸前的假发,有些哽咽。
傅云霆握着的双拳颤了一下,眼底染上一层寒霜:“不为什么。”
我吞咽了一下:“苏雨婷知道吗?”
如果苏雨婷知道傅云霆的病还能同意嫁给他,那我正要对她另眼相看了。
傅云霆没有丝毫迟疑地回道:“知道,从我认识她开始,她就知道。”
我怔住了,苏雨婷从一开就知道还对他不离不弃,这也难怪傅云霆为什么会选择她了。
“你爱她?”
我不想承认我此刻在傅云霆面前有多渺小,我只是觉得这十多年对他的感情在他眼里可能并没有多重要。
傅云霆轻叹一声,清晰地说:“她比你好。”
第二十七章 没必要去了
我只是问傅云霆爱不爱她,而他却拿我和苏雨婷作比较。
“你说得好,是因为她知道你生了病以后还对你如初吗?”我悲愤填膺地攥着衣角,“如果我一开始就知道你生病了,可我还在你身边你是不是觉得好了呢?”
傅云霆的目光终于重新落在我身上,他星眸一亮:“她活的比你真实,和她在一起我没有压力,也没有负担。”
我的怒火像是一下子被浇灭了,只剩下满心的苦涩和悲哀。
我曾以为傅云霆是这世界上最诚实的人,但从那次在街上看见他和苏雨婷在一起却对我说在公司来看,他从来就不是我认为的那样。
他只是擅长伪装,像他的病,他伪装了十多年。
和苏雨婷在一起没有压力,没有负担,不是在说从前和我在一起不仅有压力,还有负担吗?
“夏灵,你以后会过的很好的。”傅云霆语调轻柔,仿佛回到了当初,“你也不用担心我,以后我有雨婷,她会照顾我,我也会去治疗。”
他停顿了几秒,又道:“另外,我要结婚了,咱们以后也少碰面吧。”
我闻言,自嘲地笑了笑。
是啊,他以后有苏雨婷了。
傅云霆已经要和我撇清关系了,我还上杆子去问他之前的事情,我一瞬间觉得我的关心和担忧都是多余的。
“我知道了。”我闭上眼垂下头,忍着心尖的钝痛,沉吟着,“那我先走了。”
我挪着腿,从他身边走过,没有一丝停留。
傅云霆伫立在原地半晌,缓缓转过身看着我离去的方向,通红的眼眶渐渐弥漫上一层雾气。
坐上出租车,跟司机师傅说了地址以后我便陷入了沉思。
我撑着有些疼痛的头,想哭竟发现怎么也哭不出来了。
傅云霆话都已经说的那么明白了,我还要自讨没趣吗?
我拿出手机,心情烦躁地发了个短信给傅云霆:提前祝你新婚快乐,你的婚礼我没办法参加了,我要走了。
他很快回复:保重。
简简单单两个字,却让我心中的烦闷翻了倍。
回到家,我将自己砸在柔软的沙发上,呆呆地望着天花板。
电视里正在放着音乐节目。
“有些爱越想抽离……却越更清醒……而最痛的距离……是你不在身边……却在我的心里……”
渐渐地,我放空了自己。
傅云霆,你曾在我身边,也一直在我心里,但我们的距离却不止是最痛二字。
十年,我还是没能向傅云霆证明我有多爱他。
我咬着唇,心里的痛意轻轻的折磨比撕心裂肺更难受。
过了一会儿,我掏出手机打了电话给郑思岚。
“思岚,咱们商量个时间回海城吧。”我合上满是倦意的双眼,瓮声瓮气地说。
“你不是说参加傅云霆的婚礼后走吗?”
“不去了。”我翻了个身,找了个舒服姿势,“已经没有必要了。”
郑思岚难得没有打破砂锅问到底,她回道:“好,我一会打电话给楚炀。”
“嗯。”
我挂了电话,伏在沙发上,一天混乱的思绪折腾的我昏昏欲睡。
正当我快要睡着时,手机的铃声一下把我惊醒。
我揉了揉眼睛,拿过手机。
“喂?”
“尤小姐。”
是陈明。
我坐起身问:“陈医生,有什么事吗?”
“明天你有空吗?”
第二十八章 请客
“我想请你吃顿饭。”
陈明的声音像傅云霆一样温和,但多了几分清冷。
我清醒了一下,忙道:“别,要请也是我请,毕竟您帮了我忙。”
陈明轻笑了一下:“那好,明天我去接你。”
“啊?不用了,你说定在哪儿,我自己过去就行。”
“没事,就这么定了。”
我愣愣地看着被挂断的电话,认识陈明半年,我知道他心思缜密,也是个有些霸道的人,但他还是头一回这么干脆的替我做了决定。
第二天一大早,我刚换好衣服,楼下就传来喇叭声。
我跑到窗边一看,果然是陈明。
他穿着白衬衫,靠在车门上仰望着我的窗户朝我挥了挥手。
恍惚间,我竟然有种看到了二十岁的傅云霆的感觉。
我忙摇摇头,将那些不该想的东西甩出去,朝陈明打了个招呼便跑了下去。
“不好意思陈医生,还麻烦您接我。”我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眼神乱飘。
陈明含笑摇摇头:“以后别叫我陈医生了,叫我明吧。”
他眉眼冷冽却又让人感到亲切,我也就放下了不自然:“那你以后也叫我夏灵吧。”
“嗯,怎么说我们也认识了半年了,还是陈医生尤小姐的叫,太生疏了。”陈明打开车门,“上车吧。”
我坐了进去,一边系着安全带一边问:“你想去那儿吃?”
陈明回道:“你挑吧。”
我无奈说:“我请你吃饭,当然是选你喜欢吃的。”
陈明转过头,眉头忽然皱了一下:“我之前告诉过你,就算是出院也不能太过伤神伤身。”
他的语气冷硬了几分,让我不由一怔。
我眨了眨有些干涩的眼睛,昨晚因为傅云霆的事儿想的太晚,今天起来眼睛红的跟兔子似的,恐怕陈明也是因为这个所以才说这话的吧。
我讪讪一笑:“昨天看书看太晚了。”
陈明闻言,微蹙的眉头展开,摇着头轻笑着:“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看他的表情,似乎知道我在胡扯。
我不得不承认,身为医生的他,洞察力不仅异于常人,还优于同行。
陈明将车开到一家西餐厅外停了下来。
我一看那“诗雅丽西”四个华丽大字,顿时觉得钱包开始羞涩起来。
他可真会挑,这里随便一个菜都顶我一个月房租了。
“陈……”我话还没说完,他就已经下了车,还帮我开了车门。
“走吧。”陈明挑了挑眉。
见他这样,我只好硬着头皮下了车。
他像是个没事儿人一样领着我走了进去,找了个地方坐下了。
“你不能吃太辛辣刺激的东西。”陈明翻着菜单,自顾自地看着,侍者在记好点的食物后离开。
从头到尾我都是一脸懵。
陈明给我倒了杯水,笑问:“怎么了?不是说请我吗?怎么一副舍不得的样子?”
我干笑两声:“没,没有。”
虽然嘴上没有说什么,但我心里不住的感叹陈明的能力。
拿起手术刀能让人肉体疼,放下手术刀也能让人精神疼。
他喝了一口红酒,看着我道:“你今天没事吧?”
“嗯,怎么了?”我反问。
“那就跟我去玩吧。”
第二十九章 游乐园
跟他去玩?
我再次被陈明弄得一头雾水:“去,去哪儿?”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我应该只答应请他吃饭,并没有答应他一整天都要陪着他,更别说去玩了。
况且我现在哪里还有心思玩。
陈明倒是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好歹我也照顾了你半年,换这一天,你也不会那么小气吧。”
“……”我一时间还真不知道怎么去反驳他。
等到菜一个个上了,我才出声:“你想怎么玩?”
陈明没有立刻回答,眯了眯眼缓慢地说:“先吃吧。”
因为他莫名其妙的言行,加上这顿饭的金贵,我的心一直都是七上八下的。
在吃完后我借口去洗手间准备去结账。
原本我已经打算好下个月省吃俭用了,但是收银员却告诉我已经付过钱了。
我拿着手机僵在原地。
陈明付的钱吗?
“你在发什么愣?”陈明拎着我的包走到我身边。
“你,我……”我真的对眼前这个男人的行为感到无比迷惑,甚至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陈明拉着我往外走,像是对待多年的旧友一样:“走吧。”
“哎?你要带我去哪儿?”
不过三个小时,陈明的不按常理出牌让我有些紧张。
他一路上都没说话,嘴角却一直弯着一个弧度,星眸中带着满满的笑意。
我以为他又要带我去什么花钱如流水的地方,结果他把我带到了游乐园。
当看到那熟悉的大门,我的脸色顿时阴沉。
离婚前,我曾和傅云霆在这儿疯玩了一天。
或许陈明不知道,但那段回忆现在想想真是美好中带着刺。
“为什么来这里?”我闷声问道。
先不说我不太愿意来这里,陈明看起来就不像是会来这里玩的人。
陈明扯着我,走去了旋转木马那儿:“你不能坐太刺激的娱乐设施,但好歹也感受一下这里愉快的气氛。”
“……”
他应该知道我不太开心,所以是带我来散心吧。
直到下午三点,我除了坐了一圈旋转木马以外就是看他坐过山车、海盗船等等。
快四点了,正是最热的时候。
我带着假发感觉有些发闷,便道:“先去休息一下吧。”
陈明也是汗流浃背,让我先去休息,他去买饮料。
我坐在木椅上,大大的遮阳伞倒是挡去了毒辣的阳光,但空气中仍旧像是沸腾的水一样散发着热量。
我手放在桌上,撑着下巴看着那些来来去去的情侣。
看着他们,我有想起了之前和傅云霆在一起的时候,虽然只有我一个人笑,但也是因为他在我身边。
我不禁叹了口气,都已经这样了我还再贪恋什么?
忽然,我脸上一凉,惊得我一抖,差点从椅子上摔下去。
我转头一看,是一个圆圆的人偶熊。
刚刚贴在我脸上的,就是它手上的冰水。
它将水往我面前凑了凑,我下意识地问:“给我的?”
它圆滚滚的大脑袋笨重又可爱地点点头。
“谢,谢谢。”我有些木讷地接过。
感受到这冰凉的快意后,我又忍不住心疼人偶里的人,穿着这么厚的人偶服装在这么热的天气中工作,真的很容易中暑。
“你不渴吗?”我看着它,忍不住问。
第三十章 人偶熊
人偶熊又晃了晃他那巨大的脑袋,随后挪着小步子绕到我的左边,替我挡住了些阳光。
紧接着,它居然开始跳起舞来了。
它的脑袋就有我面前的圆桌那么大,身体又圆滚滚的,跳的像是兔子舞,整个看起来滑稽又可爱。
它他举着手,艰难地在他那脑袋上比了个爱心后转了两个圈。
我看着它,忍不住笑了出来。
这应该是我这么久一来第一次纯粹的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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