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翠被刑具吊着,平视着李承煜,带血的嘴角笑了笑。「皇上看起来,过得很不好。」不用白翠提醒,我也发现了,李承煜面色青黑,极其憔悴,眼中布满血丝。「皇上过得不好,奴婢的心情便舒畅了。」白翠笑了笑。李承煜没有发火,他瞧着白翠,低声道:「你这么恨朕,是因为沈冬么?」白翠冷笑。「那么沈冬,也是这么恨朕么?」...
白翠虚弱地躺在地上,她突然发现,自己身上所有的伤口都停止了流血,而且痛感也变得轻了许多。
「……将军。」她嗫嚅着嘴唇,轻轻地说,「是你么?
「是你的魂魄在保佑我么?」
我想哭,可鬼魂流不出眼泪。
我想要抱住白翠,就像在我死前,她紧紧抱住我那样,给她一点暖意。
然而我做不到。
天亮时分,李承煜来了。
他亲自来审白翠。
白翠被刑具吊着,平视着李承煜,带血的嘴角笑了笑。
「皇上看起来,过得很不好。」
不用白翠提醒,我也发现了,李承煜面色青黑,极其憔悴,眼中布满血丝。
「皇上过得不好,奴婢的心情便舒畅了。」白翠笑了笑。
李承煜没有发火,他瞧着白翠,低声道:「你这么恨朕,是因为沈冬么?」
白翠冷笑。
「那么沈冬,也是这么恨朕么?」
白翠扭过头去,懒得回答他。
「朕有朕的苦衷。」
李承煜喃喃道。
「冬儿她是少年英才,但只会骑马打仗,宫门深似海,有太多的东西是她不懂的。
「朕根基不稳,如果没有柔儿父亲的支持,前朝就会人心涣散。
「朕和冬儿走到这一步,是她太过天真的缘故。
「朕已经许诺过她了,柔儿终生只会是贵妃,皇后之位永远是她的——她一介孤女,到底有什么不满足的,要和朕闹僵到这个地步?」
我平静地站在一旁,看着李承煜。
他直到今天都不明白,我当年想要的并非皇后之位。
我想要的只是那个大雪中冒死为我折下梅花的少年,他能一心一意地待我。
不要为别的女人冲我发火,不要在我最需要他的时候抛下我,睡在别的女人的房间。
确实是我太天真了。
但若不是他当初给过我这样的许诺,我也不会抱此种幻想。
「沈将军曾说,如果不是当年皇上许诺了她废六宫,她不会从边塞来京城。」
白翠替我问出了这句话。
李承煜沉默了一会儿。
「朕……或许的确有承诺了却没能做到的事。
「但朕给她的心意,确实没有给过别人,即便是柔儿,朕也只是宠幸,从未给过与冬儿同等的真心。
「朕已经失了十六座城池,十六座。」李承煜喃喃,「如果京城失守,朕就是亡国之君,列祖列宗的在天之灵,怕是都不能饶过朕。」
他发起怒来:「白翠,你若是现在还不说出沈冬的下落,便是叛国!」
白翠苦笑。
「奴婢已经告诉了皇上无数次。」她说,「沈将军死了。
「墓也带皇上看过了。
「是皇上自己不信。」
李承煜震怒:「你到现在还在嘴硬,真以为朕会顾念着沈冬不杀你么?
「来人——」
李承煜要呼唤狱卒,然而下一瞬,一个小太监跌跌撞撞地冲了进来。
「皇上,御林军在雪河一带,又发现了新的随葬品。」
李承煜暴躁极了:「这种事还要来烦朕,拖下去!」
两个狱卒拉起吓坏了的小太监。
小太监吓坏了:「皇上饶命……」
一枚玉器在挣扎时从他的身上掉了下来,坠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一响。
李承煜随着声响望去。
他突然愣住了。
随即整个人都发起抖来。
落在地上的是半枚玉佩。
他走上前去,亲自捡起那枚玉佩。
玉佩已经陈旧磨损,李承煜颤抖着手,拿出自己怀里的那半块,拼凑了上去。
两块玉佩完美地吻合在了一起。
李承煜突然站立不稳,直接跪坐在了地上。 「皇上!」 宫人们吓疯了,全去搀扶他。 没人知道为什么半块玉佩会让他受刺激成这样。 我垂眸望着他,心里雪亮。 原因很简单,那半枚玉佩,是我这辈子最珍视的东西,我随身带着,一刻不离。 如果只是假死之计,我犯不上把玉佩也一同埋进墓里。 所以唯一的可能只有—— 墓里那具尸骨,确实是我的。 那个永远能够在他危难之际出现、救他于水火的沈冬,是真的已经死了很多年,如今尸骨被冲入雪河,再也寻不到踪迹。 「皇上……」 在一片焦急的呼唤声中,李承煜眼神涣散,他走向白翠,喃喃道:「冬儿她……是怎么死的?」 白翠打量着李承煜的神情,她欣赏着李承煜的脸色,就如同那是什么极度赏心悦目的画卷。 「回禀皇上。」白翠一个字一个字慢吞吞地说,「沈将军于三年前救驾,为皇上挡了刺客的一刀。 「那刀刃上带毒,无药可医。」 「不可能……冬儿为什么不来找朕……」李承煜脸色惨白得像个死人。 「沈将军当然去找了。」 白翠笑了,眼泪却落了下来。 「可当时皇上陪着柔贵妃,说是闲杂人等一律不见,沈将军在雪中等了一夜,天明时才回来。」 李承煜没有再问白翠,他呆呆地转身,似乎想要离开这间牢房。 然而他刚踏出一步,嘴角便涌出一口血来。 「皇上!!」 他仰面倒下,口中血喷如注。 07. 天黑了。 李承煜在龙榻上睁开双眼。 映入他眼帘的是陆柔焦急的脸。 「皇上可算醒了。」陆柔端起药碗,「可吓坏臣妾了。 「听说皇上是去见白翠了?此女多年前就顶撞我,皇上尊贵龙体,还是不要与此等贱人相见了,以免气坏了身子。 「柔儿连夜找太医开了方子,为了熬药,眼睛都红了。」 陆柔拿起瓷勺,将汤药喂到李承煜的嘴边。 李承煜推开了她的手,然后长久地凝视着她。 陆柔被盯得不自在,娇羞地扶了扶鬓角:「皇上干嘛一直这么瞧着臣妾。」 李承煜突然笑了。 他用极尽温柔的声音唤道:「柔儿。」 「臣妾在呢。」 「朕心中的烦闷,只有你能帮朕。」 陆柔软软道:「皇上干嘛这样说呀,明明知道臣妾一心只有皇上,上刀山下火海也愿意的。」 李承煜轻声道:「让你弟弟陆俊,带着大柳营出去迎敌吧。」 陆柔的脸色猛地变了。 她停顿了一瞬,扔了药碗,在龙榻前跪下。 「皇上。」陆柔的声音里立刻带了哭腔,「那羌戎人据说全都人高马大,穷凶极恶,如同狼神转世。 「俊儿是从小读诗书长大的小公子,战场上刀剑无眼,若是伤了他,他该有多疼呀!」 李承煜面色平静,低声笑了笑:「哦? 「可是四年前,渡河一战,你弟弟和沈冬一起迎战羌戎,你当时可是给朕吹了不少枕边风,说陆俊年少有为,渡河一战没了他胜不了,让朕赐了他官爵。 「现在看来,陆俊当时恐怕连战场都没上,是躲在沈冬后面混吃等死吧?」 陆柔面色雪白。 她害怕了,李承煜的语气越平静,她就越惶恐。 「皇上……」陆柔使出了她最后一招必杀之技,她撩起袖子,手臂上的伤痕触目惊心。 「皇上,陆家世代忠良,我当初怀着必死之心为皇上挡下一刀,从来无怨无悔。 「可俊儿,他是我家唯一的血脉,还请皇上怜惜他,不要派他单独去对战羌戎。」 陆柔像是想起了什么:「对了,沈冬呢?沈冬为何还不出来?迎战羌戎一直是她的分内之事,这次大敌当前,竟敢临阵逃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