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竞川再次踏上直升机，看着窗外越来越远的基地，墨眸一片深沉。 他低喃着：“蔓蔓，等我！” A国F区。 清晨的风带着丝丝清凉，扑在身上驱散原有的闷热气息。 望着遍地黄沙，秦竞川下了直升机，不知为何心底的不安像被催发了一样，让他更觉心慌。 眼前是有条不紊的志愿者和医护人员，他却没能搜寻到惦念多日的苏折谣。 只是在隔离房所在的区域外围着一圈人，秦竞川一怔，鬼使神差地走过去。 还没等他走近，一道声嘶力竭的嘶吼犹如针刺破了他的耳膜。 穿过空隙，他看见顾母不顾医护人员和顾天翎的阻拦，拼命地想闯进隔离房。 那撕心裂肺的哭声让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忍不住扭头掩面落泪。 秦竞川呼吸一滞，连同心都随着顾母的哭喊一点点下沉。 他抑着心尖上的抽痛，快步冲上前。 隔着护目镜和玻璃，他看见一个人躺在里面，身上盖着白布，只露出一张苍白无血色的脸。 秦竞川瞳孔骤然紧缩，戴着戒指的手止不住地发颤。 那是，苏折谣！ 一瞬间，秦竞川只觉天地都颠倒了，一种致命的窒息感和失重感扑面而来。 与此同时，临海市医院的领队哽咽沉重的声音在响起。 “临海市医院全体医护人员，在此接我们的英雄苏折谣回家！” “临安市医院全体医护人员，在此接我们的英雄苏折谣回家！” 来自世界各地的医生一声一声地传递着…… 顷刻间，乡音响彻在整个基地，为牺牲在异国他乡的抗疫英雄铺成了回家的路。 第十章 为什么！ 几个医护人员强忍着眼泪，将白布缓缓盖过苏折谣惨白的脸。 这一个简单却又沉重的动作，落在秦竞川眼中好像放慢了数百倍。 那有限的视线内，早已经被苏折谣曾经的笑容占满。 左手无名指的戒指微微发烫，似是感受到了主人深入骨髓的痛楚。 苏折谣瘦弱的身躯被裹进尸袋，医护人员含泪将袋子合上，再将她轻轻放在移动病床上，推了出去。 “蔓蔓——！” 顾母哭的肝胆俱裂，她看着被推出来的人，几近瘫倒在地。 七年前，苏折谣的爸爸，她的丈夫，也是这样永远离开了她。 她怎么也没想到竟然还要体验一次这样刻骨的分离。 顾天翎一手死死拽着顾母，可再也忍不住哭了出来：“姐！” 直到此刻，他仍旧无法接受那个温暖如阳光的姐姐已经成了一具冰冷的遗体。 眼看着移动床被送上了车，顾母一把推开身旁的人，追了上去。 “妈！” “蔓蔓！蔓蔓！” 黑色的车沿着道路往某处缓缓行驶着，顾母边哭边追着，嘶声一遍遍喊着苏折谣的名字。 在不稳的道路上，她猛地一摔，倒在了地上。 顾天翎和两个医生慌忙将她扶了起来。 透过被泪水模糊的视线，顾母看着载着苏折谣的车渐渐远去，仰天哭喊：“为什么！为什么！我已经把丈夫给你了！为什么还要带走我的女儿啊！” 僵在原地的秦竞川怔怔看着驶离隔离区的车子，紧缩的心泛着难忍的剧痛。 下一刻，他忽然朝一旁停着的车跑去，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下，开着车追了过去。 泛红的眼中浸着点点泪水，秦竞川紧攥着方向盘，双眸死死锁住前面的车上。 此刻他的心早已成了一团乱麻。

明明说好的，等她回去两个人好好聊聊，她怎么可以就这么走了……

等车在另一个隔离区停下后，秦竞川慌乱地解开安全带，朝已经被抬下来的苏折谣冲去。 其中一个医护人员一愣，忙上前拦住他。 “傅医生！你冷静一下，你现在不能接触顾医生！” 然而这样的劝告并没有让秦竞川停下脚步。 以往的沉稳冷静在此刻都好像消失了，他满眼只剩下几步外已经毫无声息的苏折谣。 “让开！” 他厉声斥道，额上颈部的青筋因为他的隐忍而凸起。 医护人员红了眼，丝毫不松手：“顾医生牺牲了，我们都很难过，可我们现在能做的只有让她干干净净的回家。” 一句话好像巨山压垮了秦竞川，他双腿一颤，险些跪倒。 他只能像其他人一样，眼睁睁地看着苏折谣被送去火化。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隔离区外站了许多当地的人。 他们听从医护人员的劝告，隔着两臂距离四散站着，谁也没有说话，只有低低的抽泣声。 他们知道，有一个来自华国的女医生为了他们牺牲了。 无言的注视便是他们送走这位英雄的最好方式。 大火中，灰烬如同柳絮四散飞着，秦竞川如同一个游魂一般站在远处，空洞的双眼望着火焰中的人。 那片火像是烧进了他的脑中心里，燃尽了苏折谣最后的模样。 顾母通红的双眼看着眼前慢慢消失的人，强弯起唇角：“蔓蔓，妈妈带你回家。” 第十一章 来不及告别 悲伤并不能给人鼓励，只能让人更加奋力朝希望迈进。 顾母和顾天翎带着苏折谣的骨灰回了国。 而秦竞川留了下来，只是整整三天，他都没有合过眼。 他就像一个不知疲倦的机器，奔走在各个隔离区，照看病人。 所有人都认为他是为了让疫情得到控制，救助更多的人，但只有主任知道他不仅仅是为了这个。 他是为了不让自己停下来，不然那没有尽头的思念会毫不犹豫地夺去他所有的意志。 安全房内，主任看着秦竞川将浑身湿透的防护服脱下来，原以为他终于要歇会儿了，没想到他又拿来一套新的防护服。 “廷川。”主任抓住他的手腕，想要制止，“休息会儿吧，你都几天没睡了。” 秦竞川摇了摇头，满是血丝的眼中噙着几许逃避。 他不敢睡。 他怕一闭眼就会看见苏折谣最后的模样。 他更怕从有她的梦中醒来却仍旧要面对早已没有她的世界。 深知秦竞川痛苦的主任红了眼，忍泪劝道：“如果蔓蔓还在，看到你这样她会伤心的。” 闻言，秦竞川眼眶一热，攥着防护服的手紧了又紧。 如果苏折谣还在，可早就没了这个如果。 他扭过头，擦去眼角的泪水：“我知道。” 主任看着他强忍心疼的模样，叹了口气，也再说不出什么劝慰的话，只能让他一个人待会儿。 纵使已经告诉自己无数遍不能哭，秦竞川却还是忍不住落下了泪。 他颓然地坐了下来，十指穿过略微凌乱的黑发，无名指的戒指似乎跟着他的心一起发烫着。 他是医生，见惯了生死离别，也习惯掩藏悲伤。 但从没有一刻比现在更让他难受。 他甚至都不知道回去后该怎么面对空荡的家，那个已经没有苏折谣的家…… 一个月后。 疫苗虽然还没有研制出来，但原为重度疫区的F区已经得到控制。 与此同时，安和医院的医疗团队也接到了撤离的消息。 每个医护人员都不想走，因为这里还有很多人没有得到救治，可是却又不得不听从安排。 上直升机时，秦竞川下意识地转过头。 恍惚间，他好像看见了苏折谣。 她穿着防护服，一双温暖的眸子望着他，温柔地朝他挥了挥手，像是在做上回没有做的告别。 “蔓蔓！” 秦竞川嘶声喊了声，想要抓住几步外的人。 “傅医生！” 同事一把抓住他的手，可听见他叫出的名字后却又忍不住湿了眼眶。 眨眼后，眼前的苏折谣消失了。 秦竞川眼底的欣喜如烛火般熄灭，憔悴苍白的脸上带着无尽的落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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