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没落地，就被接起：“摘星现在差个陪练。” 言外之意，你来就只能当个陪练。 桑嘉航也没有嫌弃，颠颠儿的说：“那可以，我当陪练也很拿手的。” 南知雅懒得跟他扯皮闲谈，拔出卡关机，退出训练室。 桑嘉航的动作与她同步，同时走出了办公室。 南知雅不耐：“没事我就挂了。” “有事，”桑嘉航说得斩钉截铁。南知雅洗耳恭听，结果听见那边问：“山城的月亮圆吗？” 她已经到了走廊，玉盘沉沉垂在山巅，像个被咬了一口的大饼。 南知雅看了一眼：“……不圆。” 桑嘉航有点遗憾，说：“帝都月亮的也不圆。” 好像月亮不圆是件什么极大值得悲伤的事情。 “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悲欢离合。”南知雅缓缓的说，“这是规律，避免不了。” 桑嘉航沉默了，接着一本正经的说：“不对。” “月亮的阴晴圆缺属于自然现象，但是人的悲欢离合却是人为，两者不能混为一谈。” 说话这功夫，南知雅已经回到了房间。 她疲于应付：“所以？” “所以月亮缺了会再圆。”桑嘉航顿了顿，“人……分了会再合。” “行了。”南知雅打断了他拳拳苦恋心，“我要睡了。” 原本消失的睡意，在桑嘉航琐碎的念叨中重新生出。 她不想流失这好不容易的睡意，便断了通话。 一夜好眠，还有个梦。 梦里的月亮浑圆锃亮，黄澄澄的，温暖舒适。 桑嘉航也就得空了这一天，接着赛程便进入了正式比赛阶段。 比赛分为两个部分，第一部分是双方各派三名选手，进行1V1的单人战；第二部分就是团队战。 单人站比三场，赢一场得一分，团队战赢了则得两分。 所以，如果对团队赛没有信心，战队就可以选择拿下单人战的全部分数。 第一场比赛结束，MilkyWay虽然赢了，但是却是几乎全军覆灭。 回了基地，桑嘉航脸色阴沉如水。 带着顾音音径直去了青训室，随手指了一个小孩，道：“跟他打，就用你的账号。” 顾音音脸上红白交错，却也只能硬着头皮登陆游戏，上了PK台。 不出三分钟，顾音音险胜。 险胜。 一个职业选手对刚进基地不到半年的青训生，仅仅只是险胜。 桑嘉航看着屏幕里的“胜利”二字，面无表情的离开了。 而顾音音看着这战绩，如同一个巴掌，打碎了脸上所有的尊严。 第二场换场赛期如期而至。 摘星5-0，盖了楼兰战队的帽。 这个战绩在电竞圈掀起了轩然大波，时至今日，打出盖帽的战队寥寥无几。 瞬时，所有人都在好奇这支新人战队。 但是迟来一步的记者扑了空，南知雅等人已经在回山城的飞机上了。 瞿时业摩拳擦掌，问：“咱们下一场对谁啊？” 南知雅闭目养神：“过了零点，官网才会有通知。” 瞿时业嘟囔着：“可别是MilkyWay，也别是MGD。” 飞机缓缓降落，瞿时业将南知雅放置在轮椅里。 边走边问：“年前请来的复健员还在，你要不要……” “别麻烦了。”南知雅婉言拒绝。 回到基地，一行人直接扎进训练室复盘。 直到凌晨众人还没有休息，这时，在一旁陪着熬夜的瞿时业发出一声国粹。 紧接着，他将手里的平板转了过来。 是下一场的对战出来了，一排排战队数下来，到底才看见摘星。 上面写着：摘星战队VSMilkyWay战队 ======第三十八章====== 夜色渐深，成员们揣着复杂的心绪，被南知雅赶回宿舍去了。 所有人散去，贺冉却还杵在门口。 少年身上银灰色的队服拉链拉到了顶，把尖尖的下巴藏了进去。 为了比赛，头发剪短了，露出了那双好看的眼睛，眼角有颗细看才有的小痣，此时在灯光下却一览无余。 踟蹰了半晌，少年才开口：“稚意，你真的相信我们能拿到冠军吗？” 南知雅上前出了房间，贺冉跟上，门锁落下，二人在走廊里并行。 “我相信全力以赴。”清冽的声音淌在走道里，“命运和荣耀会选择努力的人。” 没有冠冕堂皇的话，也没有激昂跌宕的语气。 南知雅说话就像她这个人一样，冷静而理智，克制而清醒。 言语间，二人到了宿舍门口，南知雅转而问：“奶奶最近怎么样？” “身体挺好，每天还能摸几圈牌。”贺冉答。 老人在牌桌上的样子在南知雅眼前闪过，嘴角溢开个浅浅的笑意。 忽然，她脑子里浮现自己老了之后，也在筒子楼下，与街坊邻里凑一桌牌，嬉笑言谈的画面。“稚意。”这时贺冉蹲下了身，神情郑重，“我会带着摘星拿到冠军的。” 贺冉没给她开口的机会：“到时候，我有话要跟你说。” 年轻气盛的少年，总爱注重仪式感。 南知雅从臆想中回神，没有在意什么事，只是点头应好。 待贺冉离开，她的视线才缓缓移到自己的双腿上。 残废的身体，残缺的心理。 幻想的筒子楼如泡沫泯灭，取而代之的又是无止尽的黑暗。 睡意退散，南知雅没进房，而是去了训练室，登陆了那张以为再也不会用的游戏卡。 摸上键盘，她虚无的内心才升起点点慰藉。 游戏画面缓缓展开，不多时，好友列表就传来“滴滴”聊天对话。 剑客：夜猫子兄弟，下副本去？ 桑嘉航心里烦闷得紧，下午从青训室出来，转头就被任晖喊进了办公室指责了一顿。 在天台吹了一晚的风，才进办公室整理复盘用的资料。 工作完，桑嘉航只觉得疲累。 白天任晖的嘴脸历历在目，留在MilkyWay那点念旧的心，都快要消磨殆尽。 在桌面滑开的指尖突然碰到一片冰凉，是占鑫留下的游戏卡，不过武器倒是拿走了。 桑嘉航想了想，抬手登陆进了游戏。 熟悉的游戏界面，让他焦躁的心绪减缓不少。 过了一会，系统提醒他好友上线，他才记起，自己上次顺手加了个神枪手。 键盘噼里啪啦响了一阵，消息飞去。 半晌，那边才言简意赅的回了个：嗯。 夜深人静，只有机箱散风口在工作，发出嗡嗡的声响。 深夜不睡玩游戏，不是对星辰痴狂，就是和他一样人生不如意。 桑嘉航登时生出了些同是天涯沦落人的同病相怜，话也不由的多了起来。 剑客：怎么还不睡？ 神枪手：睡不着。 对面一如既往的回得慢，像个不好聊天的自闭小孩。 桑嘉航点了根烟，叼在嘴边，打字：明早不用上班？ 神枪手：你不一样。 剑客：我职业特殊，不早起也可以。 神枪手：哦。 剑客：你干什么的？ 神枪手：你干什么的。 这也太不好聊天了，桑嘉航被怼得好笑。 他心念一转，深吸了一口烟，手指飞速的敲了敲。 剑客：MilkyWay战队总教练，桑嘉航。 ======第三十九章====== 输入框里的字又被哒哒的删掉。 桑嘉航捏了捏山根，心嘲自己竟然跟个陌生人计较。 他随口扯谎：游戏UP主，你呢？ 南知雅无心聊天，慢吞吞的打字：无业游民。 成了，话在南知雅故意捣乱下，聊到了尽头。 于是对话框一时沉寂，他们领了个二人副本，悠闲的慢慢打着。 南知雅在后面跟着，一边思量，这人操作不错，要是能坑来摘星也是不错。 副本通关后，她问道：你技术不错，有考虑当职业选手吗？ 剑客：年纪大了，不行了。 南知雅挑眉，电竞行业确实对年龄及身体素质要求苛刻。 她又问：那进俱乐部呢？ 剑客：你是俱乐部的人？ 南知雅指尖顿了顿，犹豫着要不要坦白。 这时，那边匆忙发来消息：我先下线了，下次再见。 对话框的头像消失，已然不在了。 今夜没有月亮，南知雅退了游戏，困意渐渐袭来。 她发觉其实在网络上，抛去身份和顾虑，跟个陌生人插科打诨也挺有意思的。 另一边，MilkyWay基地。 桑嘉航看着官网上发来的赛程安排，怔愣着出神。 他也没有料到，和摘星的对战竟来得这么快。 耳边响起南知雅说的“MilkyWay必输”，桑嘉航抹了把脸，点开摘星和楼兰的比赛录像。 上次和贺冉打过一场，这个孩子实力强劲，但桑嘉航自信在1V1上，夏有铭不会输。 同时，摘星的团队配合异常出彩。 虽然每个人都没有亮眼的部分，可就是这么不声不响的，就摘得头筹。 比赛间隙，镜头推向了场外。 在场边，南知雅穿着银灰色的队服，安安静静坐着。 桑嘉航眼神一晃，按了暂停键。 其实自动轮椅很早市面上就有了，但他还是给南知雅配的手推轮椅。 因为他想通过不厌其烦的照拂，时刻提醒着自己要记住她的付出，也要督促自己好好照顾她。 可到最后，工作越来越忙，渐渐地就变成，南知雅自己推轮椅，自己穿脱衣，自己做饭…… 他的一厢情愿，成了她的负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