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的日子过得平淡且快。 姜时初知道,她的姻缘和她命的大限之日就要到了。 坐在书房的窗外廊上,姜时初看着已经开始融化的雪,缓缓回过神。 她转过头,看向屋内站在架几案前翻书的陆靳言,眼底满是眷恋。 这一月他日日陪着她,加起来的时间,竟比过往的十年还要多。 这也是她嫁给他这十年来,最开心的时光了,比大婚那日还要开心。 她对这样的日子更为不舍,也开不了口说结束。 但必须要结束,这一场放肆,只能到这里。...
一个月的日子过得平淡且快。
姜时初知道,她的姻缘和她命的大限之日就要到了。
坐在书房的窗外廊上,姜时初看着已经开始融化的雪,缓缓回过神。
她转过头,看向屋内站在架几案前翻书的陆靳言,眼底满是眷恋。
这一月他日日陪着她,加起来的时间,竟比过往的十年还要多。
这也是她嫁给他这十年来,最开心的时光了,比大婚那日还要开心。
她对这样的日子更为不舍,也开不了口说结束。
但必须要结束,这一场放肆,只能到这里。
姜时初垂下黯淡的眸子,缓缓开口:“阿鹜,一月之约到了。”
闻言,陆靳言心头一窒,转头看向窗外的她,心里是说不出的烦闷。
他放下书,走上前:“怎么了?”
姜时初不言,起身走进房内,将那翻涌的情绪压下,不露半点才堪堪开口:“没怎么,只是我们约定的时间到了。”
陆靳言的目光一路跟随她到跟前,却也陷入了沉默。
姜时初没有回避他的视线,直直弋㦊地看着他。
半晌,她才从袖中拿出和离书递到陆靳言面前:“去吧,宋小姐还在等你。”
陆靳言没有接,甚至连看也没看一眼,只是望着姜时初的目光越渐深沉。
姜时初抿唇,将和离书轻轻放在案上,正想利落离开,却终究安耐不住心中那个疑问。
她抬眸,眼角微微泛红:“阿鹜,十年来你可有一刻喜欢过我?”
哪怕是一瞬间,她也没白在这人间走一遭。
陆靳言垂在两侧的手慢慢收紧,语气一如既往温柔:“珠曦,我知道你对我的情意,但我对你并无男女之情。”
姜时初瞳眸一震,整个人几乎都僵住了。
“你……是从何时知晓的?”她声音忽然嘶哑颤抖起来。 “大婚之前,我便知晓。”陆靳言回。 短短八字,字字如烧红的秤砣在姜时初的心脏翻滚。 她看着陆靳言,第一次觉得他的温柔堪比锋利的匕首,一下就刺穿了她的心。 他即已知晓,还同她定下那个约定,然后看着她像个戏子一样自顾自演了十年的戏! 姜时初忽觉有丝羞耻感刺进了她最后的尊严中,她再也不愿待下去,转身快步逃离。 长安街上。 姜时初浑浑噩噩地游荡在熙熙攘攘的人潮中。 然而她却觉得天地之间也就只剩下她一人,被抛弃于此,无处可去。 “哥哥别跑,哥哥等等我……” 耳畔骤然传来一阵童稚声,姜时初懵然回神,只见两个五六岁的幼童在前边儿巷口追逐打闹。 她眼眶一热,视线渐渐模糊。 儿时她和姐姐也是这般,她淘气地在前面跑,姐姐在后边追着让她慢些别摔着。 姐姐…… 姜时初眸光微亮。是了,她还有姐姐! 她原想瞒着姐姐,可是天大地大,她恍然发现,她能倾诉的也只有姐姐! 如果最后一刻是姐姐陪着她,或许也无憾了。 姜时初知道这样对不住姐姐,但她真的好累、好冷,也好痛,更想最后一次让姐姐抱抱她。 “咳咳咳……” 一阵剧烈的咳嗽伴随着一片血腥流出嘴角,姜时初微颤的手将嘴角的血抹了去,转身朝皇宫走去。 长宁宫。 宫人引着姜时初入了宫门,还未至正殿,淑妃早已在殿外等着。 姜时初瞧着几步外的淑妃,眼泪霎时涌了出来:“姐姐……” 她顾不得什么尊卑礼数,像幼时一般朝淑妃跑了过去,一头扎进她的怀中。 温暖的怀抱顿时让她心中难言的委屈尽数作泪哭了出去。 淑妃屏退宫人,心疼地抱着姜时初,可见她嘴角带血,又惊又慌:“你这是怎么了?怎么吐血了?手上也是血,陆靳言呢?” 听到陆靳言的名字,姜时初心脏一阵紧缩,声音闷哑:“我们和离了。” 她缓缓退离淑妃的怀抱,迎着她微诧的目光继续道:“他骗了我十年,他早知我心仪他,可他……” 方才的场景再度浮眼前,刺得姜时初喘不过气。 她大口呼吸着,泪水似是呛进了喉咙,剧烈的咳嗽再次让血腥味充斥在嘴中。 温热的血从口中不断流出,连鼻子也被一片殷红占据。 姜时初无措地想擦掉,可怎么擦都擦不完,藕色的衣袖竟被染成了朱色。 “珠曦!” 听到淑妃惊恐的惊呼,姜时初抬起头,想安慰她自己没事,但被血染红的唇瓣张了张,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最后一抹意识也沉进了黑暗中…… 第十章 物归原主 再次醒来,姜时初只见淑妃坐在身边,脸色有些白,想必是被自己吓到了。 姜时初还记得昏迷前咳出的血,多的让她自己都觉得下一刻就会撒手人寰。 “姐姐……”她唤了一声,欲坐起身,却没有半点力气。 淑妃闻声抬头,微红的眼眶中还带着泪花:“你不该瞒我的,你可是我唯一的妹妹,现在你要我怎么办?” 想着方才太医那一句“救不回了,剩下的几日也是强留”,她心中一阵抽痛。 姜时初见淑妃低眉垂泪,又悲又愧,在她的记忆中,姐姐一直都很坚强,从未哭过。 可现在为了自己,却泣不成声。 “对不起。”姜时初原想说其他,但疲惫侵蚀了她所有的力气。 淑妃摇了摇头,温柔地替她拭掉泪水。 见姜时初面无血色,再想起刚刚命人去打听陆靳言近日做的事,她只觉怒火翻涌。 她这般好的妹妹,陆靳言不珍惜,还和宋映岚不清不楚,甚至休妻…… 越想越替姜时初不值。 淑妃抚着姜时初的脸,哽声劝道:“忘了他,以后的日子姐姐陪你。” 姜时初闻言,一字也无力说出,只是眼泪不曾停留。 弋㦊她闭上眼,可眼前却都是陆靳言同她说过的话,陪她做过的事。 他也说过要陪着她。 见姜时初不答,淑妃含泪问:“难道你不想陪姐姐吗?” 姜时初睁开眼,竭力弯起嘴角,声音却微不可闻:“想,我也想一直一直陪着姐姐。” 往后几日,淑妃几乎将太医院的太医叫了个遍,准备各种珍贵药材给姜时初进补。 姜时初看在眼里,不愿她担忧,每次都会吃很多,哪怕是吃不下也会硬吃下去。 淑妃说她一人在后宫很累,想要人陪着她。 姜时初知道姐姐说这些,只是想让自己努力的活下去。 她也很听话地按照太医的话去做,但伴随的往往是深入骨髓的痛苦。 姜时初从未喊过一声疼,只会在忍不下去时,会在淑妃看不到的地方咬着被角。 那一处的被角被她咬破,浸满了血…… 雪将化尽,姜时初精神似是好多了,还特意去长宁宫的小厨房做了淑妃年少时常做的芙蓉饼,提前给淑妃过了生辰。 时已入春,久违的暖阳落满长安。 长宁宫偏殿阶前,姜时初靠在淑妃肩头,手被她紧紧的攥着。 “今天暖和,晒晒太阳也是好的。”淑妃极尽轻柔。 姜时初无力抬眸,望着那艳阳,身子忽地颤抖起来,只喃声说着:“姐姐,我想爹娘了。” 淑妃心一紧,霎时明白。 她将姜时初揽进怀中,一言不发。 阳光越觉刺眼,姜时初慢慢将头埋进淑妃肩窝里,气若游丝:“姐姐,对不起……” 她很想陪着姐姐,但是她真的好累。 “我乏了,睡,睡一会儿,姐姐,不要叫醒我……” 话落,那只苍白消瘦的手慢慢从淑妃的掌心滑下,无声地砸落在她的腿上。 淑妃看着洒落在瓦檐上的日光,感受心缓慢的抽离感和怀中人如云般的重量,眼泪滴落在姜时初冰凉的脸上。 她温柔地拍着姜时初乌黑的长发,声音低哑:“姐姐不叫你,睡吧……” 淑妃抬起另一只颤抖的手,慢慢覆在姜时初的眼上,温柔地替她遮去了刺目的光。 …… 少傅府。 春雨已连下了几日,天才见亮,陆靳言穿戴好准备去早朝。 一股还带着残冬冷意的风灌进袖中,他不禁想起了姜时初。 她离府近半月,听闻入宫陪淑妃了。 可不知为何,他却心有不安。 姜时初不在,他没由的烦躁,甚至一再拒绝了宋映岚的邀请。 来到外面,陆靳言停住脚步,望着瓦檐上滴落的水微微出神。 这时,腰间系着姜时初赠予他的玉佩忽然滑落,“嘭”的一声脆响,玉佩碎成两截。 陆靳言看着断玉,眼底流过一丝诧异和慌乱,一种莫名的窒息感渐渐袭来。 “大人!” 突然,一个小厮急匆匆地跑了来,气喘吁吁地跪地道:“淑妃来了!” 陆靳言一愣,窒息感渐渐被一种欣喜替代,许是淑妃送姜时初回来了。 他将断玉拾起放于袖中,快步至正厅。 正厅。 陆靳言还未站定,目光便扫视着整个前厅,不见姜时初,他眼底不由划过一丝失落。 淑妃背身站着,周遭无宫人伺候,似是被刻意屏退了。 陆靳言压着心中的疑惑,行礼道:“参见娘娘。” 然淑妃并未转身,也没有说话。 陆靳言才见她身旁的桌上放着一雕花木盒,他心莫名一窒,不由问:“娘娘,微臣妻……” 一声轻叹打断了他的话,淑妃缓缓转身,她一手抚上木盒,沙哑寂然的声音回荡在整个正厅。 “这是珠曦的遗物,现在物归原主。” 【添加客服微信号“yt20216688"领取充值优惠劵,阅读更优惠!!!】 第十一章 碎玉断情 淑妃话落,正厅陡然陷入了一片死寂,只剩下外头淅沥沥的雨声。 陆靳言怔怔看着那不过半臂长的木盒,许久才僵硬开口:“娘娘,她……” “这里头都是大人给她置办的些簪环首饰。”淑妃声音越渐冷清,“至于珠曦,你们即已和离,她也没有入你李家祖坟的理儿,本宫都已办妥当了,大人也不用操劳。” 说完,她收回手,缓缓往外走。 看着陆靳言那紧缩的瞳孔,淑妃眼底掠过一丝怨怼:“枉你饱读圣贤书。” 候在外头的宫人忙撑着伞走了过来,搀着淑妃离开了正厅。 陆靳言如同石化了般站在原地,不知跪送,更不知已快到上朝时辰。 他看着那木匣,心脏忽地一阵抽痛,痛的他袖内的手紧紧握起。 姜时初……死了? 怎么可能!她入宫前还好好的! 陆靳言向桌案去的脚步突然停住,眼前似是看到了姜时初说着自己活不久的场景。 难道说,她早知大限将至? 来回话的小厮才到正厅门口,便见主子那快要倒下的身子,忙上前扶住:“大人!” 沉重的呼吸如同一个垂死的病人,陆靳言无论如何用力吸气,喉咙却似只有针眼大小,一种窒息感扑面而来。 桌上那漆黑的木匣在他眼中竟慢慢变成了棺椁,重重地砸在他的心上。 小厮觉着越来越吃力,不想下一刻,陆靳言直接栽倒在地,不省人事。 “大人——!” …… 日将暮,雨止。 陆靳言悠悠转醒,他望着空寂的房间,有一瞬以为姜时初还在在几步外的房中。 未等他回神,小厮端了碗药来跪在跟前儿:“大人,方才皇上遣公公传来口谕,说您近来神思倦怠,这几日就不必上朝。” 陆靳言闻言,眼眸一暗,那苦涩的药气好似钻进了心里。 姜时初一事皇上不会不知,只不过看着淑妃的面没有明说罢了。 “搁那儿吧。”陆靳言看了眼药,无心饮下,却望着院落中那红梅发了愣。 花瓣都已落完,只剩下枯枝了。 小厮将药放在榻边的月牙桌上后,又嗫嚅了片刻,才又开了口:“大人,宋小姐派人来,说请大人明日去宋府赴宴。” 陆靳言眉头一蹙,没有说话。 小厮暗瞧着他面色越渐阴沉,惊出了一声冷汗。 夫人突然殁了,宋小姐又派人来请大人赴宴,这不是把大人置于不仁不义的境地吗。 “去叫张府医来。” 陆靳言掀被下榻,看也不看那还冒着热气的药。 小厮愣了愣,忙叩头起身跑去叫府医。 “嘭”的两声脆响,断玉从衣中滑落在地,陆靳言立刻将其捡起,拂去玉的灰,如同对待珍宝。 他看着掌心的断玉,心头又是一窒。 眼眶的涩意让他不觉想起他上一次哭是何时。 约莫一盏茶的时间,小厮领着张府医来了。 “见过大人。”张府医行礼道。 陆靳言紧握着玉,语气带着鲜少的冷意:“夫人到底是何病症?你如实说。” 张府医一愣,方才路上小厮说姜时初殁了,他并未奇怪。 只是陆靳言突然问,他曾又答应过姜时初不得告诉任何人…… 陆靳言神色一凛:“快说!” 第十二章 可曾怨他 一向温文尔雅的陆靳言都怒了,张府医慌忙跪了下来,也不敢再隐瞒。 “大人息怒,夫人胎里不足以至体弱,加之常年郁愁,积忧成疾才……” 张府医头磕在地上,没有再继续说。 陆靳言面容一怔,才烧上心头的怒火恍若被一盆冷水给浇灭了。 积忧成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