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他问道,“你和刘副市长的千金最近怎么样了?”他声如洪钟,极具威严,虽面有沟壑,两鬓灰白,但目光如炬,依然能看出年轻时候的风采。在他面前,周景然不自觉就坐直了身体。“那种女人实在没什么挑战力,随便勾勾手指,她就上钩了,不过我不打算继续了,她爸今年被一桩旧案牵扯,马上就要内退了。”没有晋升的可能,就意味着失去了利用价值,这桩婚事自然也就告吹了。周庆海皱了皱眉,“消息可靠?”“他女儿亲口跟我说的,...
良久,他问道,“你和刘副市长的千金最近怎么样了?”
他声如洪钟,极具威严,虽面有沟壑,两鬓灰白,但目光如炬,依然能看出年轻时候的风采。
在他面前,周景然不自觉就坐直了身体。
“那种女人实在没什么挑战力,随便勾勾手指,她就上钩了,不过我不打算继续了,她爸今年被一桩旧案牵扯,马上就要内退了。”
没有晋升的可能,就意味着失去了利用价值,这桩婚事自然也就告吹了。
周庆海皱了皱眉,“消息可靠?”
“他女儿亲口跟我说的,假不了,白白浪费我半年时间。”
周庆海压着眉心,没有说话。
周炘宴现在在江盛的实力不容小觑,他对付起来已经隐隐有些吃力,所以不得不把心思放到周景然的联姻上。
有一个实力雄厚的亲家,能为他增加不少赢牌的筹码。
刘副市如果内退,那这场联姻确实没有这个必要了。
只是再找一家,却不那么容易,江城名媛虽多,但是真正世家出身,资力雄厚的却没有多少。
“爸,听说宋万千回来了,他那个小女儿之前参加慈善晚会的时候发了病,最近在家里调养,妈跟宋万千还有点亲戚关系,我们是不是要去探望探望?”
周庆海抬眼,“宋家玉不是宋万千的亲生女儿。”
周景然轻笑一声,“他为了给宋家玉治病,大半身家都迁到了海外,是不是亲生的,有那么重要吗?”
周庆海沉默了半天才开口,“这件事以后再说吧,眼下先把你手头上的工作做好,别再让你奶奶失望。”
周景然敛起神色,低声应道,“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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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周景阳就带着钟美兰给的中药去了周炘宴那儿。
她特意挑了周炘宴不在的时间去的。
一进门就发现院子里有个糟老头子,穿着个松松垮垮的白色背心,戴着顶草帽,拿着一个小锄头在花园里刨土。
周景阳吓了一跳,回过神就骂道,“哪儿来的贼,在这里偷什么呢?”
太爷爷挑起帽沿,瞥了周景阳一眼,皱眉道,“你这娃娃好生没礼貌,说谁是贼呢?”
“你这臭要饭的才没礼貌呢,鬼鬼祟祟,你手里拿的是什么,你在我家院子里偷挖什么呢?”
她一口一个偷,惹得太爷爷有些生气,“这是我曾孙女的家,我在地里种点东西,你又是谁,来别人家里大呼小叫?”
“曾孙女……”周景阳反应过来,“你是陆家人?”
第一百八十五章交代
太爷爷瞧着周景阳,想起了前几天翻过的相册,“我说瞅你这么眼熟,你是周小子的妹妹吧?都是自家人,你今天也算是赶巧了,我挖了不少荠菜,中午给你们包荠菜水饺。”
农村老人大都朴实,太爷爷也向来心宽,他自己往九十去的岁数,也犯不着跟一个年轻女娃计较,知道是周炘宴的妹妹,立马就亲络起来。
周景阳嗤笑一声,“谁跟你是自家人?陆妄眠还真当我们家做慈善的,平时跟个老鼠一样偷偷接济陆家就算了,还把人领回家,你们陆家人都不要脸的吗?”
太爷爷脸色当即难看起来,扔下锄头指着周景阳,“你这娃娃怎么说话呢?”
“你们陆家人做得出还怕别人说吗?一把年纪也是贼心不死,怎么样,豪宅住着比你那乡下的狗窝舒服吧?窝窝囊囊,一家子吸血虫!”
太爷爷气坏了,抖着手颤声道,“你把话说清楚,乡下人怎么了?怎么窝囊了?我们本本分分,靠自己的双手耕作,你们吃的穿的,哪一样不是庄稼人种出来的?你这娃娃年纪轻轻,说话为什么这么刻薄?”
“我有说错吗?瞧瞧你们陆家这窝囊样,真不知道我妈怎么想的,还要我给陆妄眠送药?她怀不上才好,要是怀上了,生下来孩子要是像你们陆家人这么窝囊那也太恶心了。”
周景阳说着就拎着箱子往屋里走。
太爷爷气得脸色发白,他上前一把抓住周景阳的手腕,“滚!你给我滚!拿着你的东西给我滚出去!”
说着用力一扯,周景阳一个趔趄,手里的箱子脱手甩了出去掉在了地上,里面的瓶子破裂,药撒了一地。
她当即脸色就阴沉下来,一把将太爷爷推开,“你个老东西!少用你那恶心的手碰我!”
太爷爷年纪大了,身体再怎么健硕哪里比得过年轻人?周景阳这一把下去,直接将太爷爷推翻在地,腰硌到了地上,疼得脸都变了色,急促地喘着气,整个人跟抖筛一样乱颤,半天爬不起来。
周景阳见此也吓了一跳,“老东西,你装什么装,我都没用力,你赶紧起来!”
太爷爷颤得越来越厉害,脸色也渐渐有些发青,周景阳这会儿才觉得害怕起来。
家里的保姆这会儿也听见动静跑了出来,看见太爷爷这幅样子,赶紧拨打急救电话。
陆妄眠是在片场接到的电话,一听太爷爷出事了,跟李岩请了假就往医院赶。
到医院的时候,太爷爷在手术室还没出来,只有保姆在外面守着。
陆妄眠以为是之前的病症,着急问道,“怎么回事?早上走的时候太爷爷不是还好好的吗?药不是也按时吃了,怎么突然就送医院来了?”
“老先生摔了一跤,也不知道摔到了哪里,整个人在地上起不来。”
陆妄眠皱起眉,“怎么摔的?”
保姆犹豫了一下,低声道,“其实我也不大清楚,我早上在房间收拾,老先生在院子里挖菜苗,周小姐突然来了,好像是跟老先生起了几句冲突,我听到声音出来的时候,老先生就不省人事了。”
陆妄眠脸色变了变,“周景阳人呢?”
“周小姐没来医院。”
陆妄眠绷起脸,攥紧了手指。
周炘宴是在十分钟后赶过来的,他也是接到保姆电话,一来就看见陆妄眠坐在长椅上,面无血色。
他走到跟前,唤了一声她的名字。
陆妄眠抬起头,眼睛布满血丝。
他心里一颤,抿紧嘴唇,低声道,“不会有事的。”
陆妄眠看着他,哑声道,“是周景阳把太爷爷推倒的。”
周炘宴一怔,眼神沉了沉,“这件事我会处理。”
“怎么处理?”
陆妄眠问得很平静,“如果太爷爷今天从手术室出不来,你能把她送到监狱吗?”
周炘宴皱起眉,没有说话。
陆妄眠扯了下唇角,“不能是吧?那你的处理做给谁看呢?”
周炘宴想说什么,手术室灯灭了。
医生从里面出来,“病人暂时已经脱离危险了,你们也太不小心了,他有癫痫病史,年纪又这么大,身边怎么能离得了人?幸好送来的及时,不然就太危险了。”
陆妄眠松了口气,等医生数落完才道,“是我疏忽了,谢谢医生。”
医生摆摆手,“一会儿转入普通病房再进去看吧。”
医生离开后,陆妄眠没有同周炘宴讲话,拿着手机去通????知陆旭升去了。
周炘宴看着她单薄的背影,心脏一阵紧缩,他拿起手机,拨了周景阳的电话。
不出意外,无人接听。
他又拨了家里的电话,这回接听的是保姆,“少爷,夫人出去打牌去了。”
周炘宴冷冷道,“我找周景阳。”
连名带姓,周炘宴只有在极度生气的时候会这么称呼周景阳。
保姆偷偷看了眼旁边,周景阳冲她拼命摆手。
“啊,景阳小姐,她不在,她一早就跟朋友出去了。”
周炘宴抬起眼,“让她接电话。”
保姆干巴巴道,“景阳小姐,她真的不在……”
周炘宴沉下脸,“我再说最后一遍,让她接电话!”
那边刺刺拉拉一阵声响,然后电话被挂断了。
周炘宴攥紧手机,看了眼不远处的陆妄眠,转身离开了医院。
周景阳脑子里反反复复都是那个老头躺在地上浑身发抖的样子,心里又急又怕,不是怕那老东西出事,而是怕自己脱不了干系。
周炘宴的电话更让她焦虑,她担心周炘宴会找她算账,电话一挂,就着急忙慌打给钟美兰。
钟美兰正跟几个太太一起做指甲,一听这事儿,便匆匆忙忙往家里赶。
刚到家就看见周炘宴带着几个人,硬生生将周景阳从房间里抬了出来。
周景阳一边挣扎一边喊叫,“我又不是故意的,是他先动的手,我还能站着不还手吗?放开我!你们放开我!”
“你们都给我住手!”钟美兰上前阻拦,但是周炘宴不发话,这些人没有一个松手的。
周炘宴哭喊道,“妈,妈你救救我,我哥他疯了,她为了那个女人,他连亲妹妹都不要,他疯了!”
第一百八十六章良知
眼看周炘宴脸色越来越沉,钟美兰赶紧呵斥道,“你给我闭嘴!”
随即扭头跟周炘宴道,“炘宴,事情我都听说了,景阳这次确实过分了,我刚刚回来路上给亲家公打了个电话,他说医院那边来消息,说是癫痫,人已经没事了,这事儿是个意外,景阳也不是故意的,她自己也吓得不轻。”
周景阳一听是癫痫,立马又叫嚣起来,“我就说他讹人吧,我都没用劲儿,他要不抓我,我能推他吗?他自己癫痫发作,正巧赶到了一起,我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得亏他没死,他要是死了,我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周炘宴脸色极其难看,“周景阳,你是不是觉得你跟老爷子说的那些话,没人听见?”
周炘宴心里一虚,硬着头皮道,“我说什么了,我就是送个药,他不让我进屋,我才动的手。”
周炘宴和陆妄眠当时都不在家,保姆也是事发之后才出来的,就算听到了什么,她死不承认就好。
周炘宴见她死不悔改,抬手示意了一下,林书上前点开手机上的视频监控,将声音调到最大。
“谁跟你是自家人……你们陆家人都不要脸的吗?”
“豪宅住着比你那乡下的狗窝舒服吧?”
“她怀不上才好,要是怀上了,生下来孩子要是像你们陆家人这么窝囊那也太恶心了。”
每听一句,周景阳的脸就白上一分。
她怎么都没想到,自己说的每一句话,都被头顶的监控清清楚楚记录了下来。
周炘宴冷冷盯着她,“两个选择,要么,现在,立刻跟我去医院道歉,求取原谅;要么,我把监控交给警方,故意伤害,高低关你个一年半载,家里既然管不了你,那就让人别人管!”
周景阳脸色大变,她白着脸抖着唇道,“哥,你为了一个外人,你要把我交给警察?”
“外人?”周炘宴火冒三丈,“周景阳你脑子里除了外人家人,你心里有没有作为一个人的良知和底线?!对一个年近九十的老人,你恶语相向,大打出手!出了事,你怕担责任,躲回家里,避不见人!你受的教育,浸润的家风,都是这么教你的吗?”
周景阳咬牙道,“说这么多冠冕堂皇,还不是因为陆妄眠那个女人!你是猪油蒙了心!要不是你娶了陆妄眠,我们家至于在公司这么难吗?你现在因为她,连你妹妹你都不要了,好啊,有本事你就把我送去警局,反正因为爸的事,你早就看我不顺眼了,我死了算了!”
她丝毫不知悔改,周炘宴火气升腾到了极点,沉声道,“林书,报警!”
钟美兰脸色一变,“报什么警?一点家事至于惊动警察吗?你自己妹妹你还不了解吗?她就是嘴硬,刚刚给我打电话的时候,她就一直哭,她心里早就知道自己错了,你当哥哥的,这么说她,她能不跟你赌气吗?”
“我没赌气!”
“你给我闭嘴!”钟美兰呵斥了她一句,周景阳这才不情不愿的闭上嘴。
“她这一身乱糟糟的,你把她硬拉去,再吓着老爷子。你让她换身衣服,好好收拾收拾,我让人备一份礼,待会儿和你们一起去,好好给老爷子道个歉。”
周炘宴的目的也不是想拉周景阳去警局,老爷子是癫痫发作,真要算起来也顶多是个民事纠纷,达不到故意伤害的标准,他那么说也只是为了吓唬周景阳。
有了钟美兰在中间做润滑剂,周景阳总算老实了许多。
上楼换了衣服,好好收拾了一番,便被周炘宴带去了医院。
太爷爷转到普通病房,半小时就醒了。
陆家那边接到电话,众人也很快赶了过来。
大家围在病床前嘘寒问暖,二婶怪声怪气道,“老爷子身体一向健康,怎么去那儿住了几天就摔成这样?”
“这么大年纪,摔这一下,半条命都要搭进去了。”
“这半天也不见周家一个人影,老爷子是在他们家的出的事,就没人来给个说法吗?”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明里暗里都在责怪陆妄眠没把人照顾好。
陆妄眠垂着眼,一言不发。
“叽叽喳喳,吵死了!”
太爷爷皱起眉,对身旁这些“关心”丝毫不领情,皱着眉道,“都出去!”
众人瞬间噤声。
一个个不情不愿地往外走。
陆妄眠也跟着要出去,太爷爷出声叫住她,“眠眠,帮我倒杯水。”
陆妄眠顿住脚步,折返回去。
几个叔婶见此,互相交换了个眼色,抿唇关上了门。
陆妄眠将吸管递到太爷爷嘴边,老爷子仰头艰难的吸了两口,便躺了下来。
随后拍了拍被子,低声道,“坐过来点。”
陆妄眠便放下杯子坐了过来。
“周小子呢?”
太爷爷轻声询问。
陆妄眠垂着眼,低声道,“刚刚还在,这会儿可能有事要办,暂时离开了。”
太爷爷抿起唇,没说话。
陆妄眠攥了攥手指,轻声道,“对不起。”
太爷爷笑了下,“你道什么歉,你又没做错什么。”
陆妄眠哑声道,“我如果在家就好了,我不会让她碰到您的。”
“嗐,我这是气急了头,一把老骨头跟一个小屁孩计较,她说就说呗,还能长我身上不成?”
太爷爷叹了口气道,“我一直想着有机会跟亲家正式见上一见,看看他们都是些什么样的人,没想到是以这种方式,”说完,拍了拍陆妄眠的手背,“我早该想到的。”
陆妄眠不明所以,只见太爷爷从贴身的衣物里摸出一个存折递给陆妄眠,“这里面是前几年老家房子拆迁的补偿款,密码是六个一,你拿着傍身,婆家就不会轻看你。你要实在过得不开心的话,你就拿着这个钱买个小房子,也足够你生活了,你记住,婚姻不重要,开不开心才最重要。”
陆妄眠心里一酸,红着眼将存折推了回去,“我不要。”
“蠢!”太爷爷拿着存折在她脑袋上敲了一下,“外面那群人都惦记着我这点拆迁款,你这憨货给你还不要,难怪要被那死丫头欺负!”
第一百八十七章诅咒
太爷爷心里跟明镜一样,他活到这把岁数,早已经活成了人精。
他年近九十,已经算是高寿,几个儿女早些年已经陆陆续续离世,只剩一个孩子,现在也是半身不遂躺在病床上。
儿女一走,跟孙子辈的感情渐渐也就淡了,他在老家生活多年,一年到头也没几个人来看他,可这拆迁款一下来,立马多了一堆“孝子贤孙”,争着抢着围在床前尽孝。
他能不知道这些人怎么想吗?还不是看上他手里拆迁的那点补偿金?
他活到这把岁数,钱什么的这些身外之外,早就看淡了。
他也清楚,他真要把这点钱分了,怕是生了病床前也没几个人过来看他了。
人老了,不能给儿孙添福,渐渐就成了累赘。
他有这点钱,他闹着要来江城,他们便接他过来,他们都顺着他的意,他们都无时无刻不在惦记着这点钱。
他在病房和病友们看电视,大家都在谈论着剧里的案情,他看着屏幕上陆妄眠那张脸,突然就想见一见这许久未见的小曾孙女。
她和那些人都不一样,她不会纵着他吃甜食,管着他吸烟喝酒,担心他半夜着凉起来给他开空调。
她依然是小时候那个,即便不喜欢,为了不让人难过,也会夸张地说糖好吃的小丫头。
懂事的不像样。
陆妄眠强忍着泪意,声音沙哑道,“我一定要让周家给您一个说法。”
太爷爷摆摆手,“一个没有教养的丫头,你跟她能计较出什么?”
说着拉住她的手,重新将存折塞了过来,“赶快藏起来,别让你叔婶他们看到。”
门外二婶踮着脚,不停朝里面张望。
病床帘子挡着,她也看不清里面什么动作,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一样,来回兜圈。
四婶也很焦灼,但她拉不下脸扒在门口看,只能转头问陆旭升。
“大哥,医生怎么说呀,爷爷这身体还能行吗?”
陆旭升皱着眉道,“摔的不轻,估计要卧床休息一段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