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此生再也不会相见了。因为妈妈临终前的那句话,他践踏了宋倾的人生。他折磨着自己年少时最爱的女孩。也亲手杀死了她与他,唯一的骨肉。想到这时,他的心口一阵刺痛,一股腥甜涌上来。鲜血吐了满地。回忆如潮水般席卷而来,将他包裹得喘不过气。那是,快十年的误解与折磨。...
明明太阳已经下山,光还是那么刺眼。
车内的男人,紧紧攥住平板边缘,手背青筋迭起。
他心脏剧烈跳动,血脉筋络充血,马上炸开一般。
良久沉默过后。
突兀的笑声轻荡开来。
「原来,是这样的啊……」
他笑了很久,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原来宋倾妈妈,根本没有介入自己父母的婚姻。
原来他的妈妈,是因为妄想症、抑郁症才自杀的。
原来这十几年,他讨厌宋倾的理由,根本不成立。
他颤抖地打开车门,跌跌撞撞地往灵堂走。
抬眸,看见遗照上的宋倾,对他笑得无比温柔。
一瞬间,他浑身泄了力气,直挺挺地跪在她面前,声音嘶哑得厉害。
「倾倾……对不起……」
宋倾的妈妈走到他面前,冷声问道:「都看清楚了?」
他垂着眸,神色痛苦地点头。
「那滚吧。」
宋倾的妈妈给他下逐客令:「你没资格待在这。」
他却跟没听见似的,动也不动。
一直发抖的手捂住眼睛,过了好半天才缓缓移开。
「我想……陪着她……」
啪的一声!
他被甩了一巴掌,脸颊火辣辣地疼。
宋倾的妈妈指着他,大骂:「你少惺惺作态。」
「但凡你直接冲我来,我都会高看你几眼。」
「可你呢,你在干什么?」
「为了报复,去折磨不相干的人?」
她越说越生气,握住他的肩膀大力摇晃。
「霍彦,你的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你知不知道,倾倾有多喜欢你?」
「你怎么忍心那样对她?」
字字句句,如锋利的小刀。
那样深刻地划在他心上。
他倒在地上,慢慢发出痛苦的哀鸣,一声又一声。
心痛得无以复加时,连思绪都开始恍惚。
他想起第一次见宋倾。
八岁的小女孩眨着眼睛唤他:「哥哥。」
他浑得很,捡起泥巴丢在她脚边。
女孩笑得纯真,一点都不介意鞋子被弄脏。
她甚至还问:「好玩吗?可不可以带我一起?」
他没理她,直接走了。
十五岁,宋倾总是追在他身后,殷勤地讨好他。
他其实挺烦的,因为小尾巴怎么甩都甩不掉。
「你很闲?」
或许是他的语气太凶,宋倾下意识往后退一步,但还是挤出一个笑,好脾气地回答:「唔,对,所以今天也可以帮你写作业。」
那个笑,太纯了。
让霍彦的心莫名荡了一下。
他的圈子里,从来都是骄矜的富家小姐。
这么温柔乖巧的女生,还是头一次接触。
他一时形容不出她像什么。
直到那年初夏。
满院子的白玫瑰开了花,她站在花群中与他对视。
天边夕阳绮丽。
那一瞬,他忽然就明白了。
她是纯洁的白玫瑰,亦是他藏在心底的青涩情意。
他开始慢慢关注她。
他会在她被骂「小舔狗」时,默默地为她出头。
也会在她被野狗吓得走不到道时,将她背回家。
还也会在她被校园霸凌时,替她十倍奉还回去。
那段时间,暧昧肆意疯长,谁也没说破。
可变故来临得如此之快。
高考结束当晚,他约宋倾去江边看落日。
他将玫瑰藏于身后,时刻期盼与她赴约。
宋倾去了,他却失约了。
因为他的妈妈,在那个傍晚,爬上了天台。
她跳楼前的最后一句话是:「你爸出轨了家里的保姆,我活不下去了。」
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自己的爸爸,出轨宋倾的妈妈?
在他晃神的瞬间,耳畔炸开一声巨响。
他的妈妈,跳了下去。
命运实在太会捉弄人。
没人知道,他今天约宋倾出门,是为了表白。
结果现在却得知,她是仇人的女儿?
那种放弃又舍不得的感觉,快把他逼疯了。
他好几次找宋倾妈妈的麻烦,都被父亲挡了回去。
「你到底想干嘛?」
「宋倾爸爸救过我的命!」
行,动不了她,那就动宋倾。
那段时间,他认识了何蔓,她的性格很像宋倾。
温柔又乖顺。
于是他顺理成章地,把她当成宋倾的替身。
后来,何蔓出国留学。
他娶了宋倾。
婚后,他经常在外面花天酒地,冷落宋倾。
可每次让她伤心时,他的心都像被刀剜过一般,疼得鲜血淋漓。
他对宋倾的感情很复杂。
爱与恨交织缠成一张密密的网,将他死死套牢。
宋倾流产那晚,他看着病床上那张憔悴的小脸,第一次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恐慌。
他不停地说服自己,够了,够了,就此停手吧。
一命抵一命,两清。
接下来,他们井水不犯河水。
可他怎么也没想到,宋倾会失忆。
她不记得自己怀过孕,也不记得他们之间的恩怨。
所以每一次,当宋倾用那双澄澈的眸子望向他时,他都觉得自己特别卑劣。
她在想着如何爱他,他却只琢磨着如何报复她。
后来何蔓回国,宋倾撞见他们共处一室。
虽然真的什么都没发生,但他还是下意识解释了。
宋倾并不在乎。
她想出国,想离婚,想摆脱自己。
听到这些话,他明明应该松一口气才对。
终于不用在爱与恨之间反复纠结、动摇了。
可他偏偏生了执念。
不想离婚的念头冒出来时,把他自己都吓了一跳。
不,不可以。
他不可以跟宋倾在一起。
日日夜夜负罪感的折磨,令他睡不着觉。
终于,在何蔓又一次装醉扑进他怀里时,他没推开,也彻底断了自己旳后路。
可是后来,他为了宋倾一次次地失控、神思游离。
那个时候,他才无比清晰地意识到——
自己忘不掉也放不下她。
可惜,他明白得太迟了。
宋倾已经死了呀。
死亡是什么意思呢?
是此生再也不会相见了。 因为妈妈临终前的那句话,他践踏了宋倾的人生。 他折磨着自己年少时最爱的女孩。 也亲手杀死了她与他,唯一的骨肉。 想到这时,他的心口一阵刺痛,一股腥甜涌上来。 鲜血吐了满地。 回忆如潮水般席卷而来,将他包裹得喘不过气。 那是,快十年的误解与折磨。 那是,死亡,是灰飞烟灭啊。 他这一辈子,永远都得不到宋倾的原谅。 11 霍彦吐血后,昏迷了整整三天。 他醒来时,我正无聊地在病房内飘来飘去。 他稍微抬了抬手,弄出了点动静。 一旁正玩手机的何蔓,立刻抬起头,关切地问:「阿彦,你醒了。」 「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霍彦抿着苍白的唇,神情淡漠地回了一个字。 「没。」 说完,他再次闭上眼,沉溺于自己的悲伤中。 空气静默片刻。 霍彦应该没察觉到,何蔓的视线一直落在他身上。 女人眼底闪过许多情绪。 我捕捉到她的不满、气愤、甚至还有些着急,却唯独没有悲伤。 自己孩子的父亲,为其他女人守灵,伤心到吐血。 醒来后,也不愿跟自己多说话。 她居然半点不难过吗? 似乎有哪里不太对劲。 片刻后,何蔓收回目光,换了副柔弱的模样。 「阿彦,你也不要太伤心了。」 「毕竟,人死不能复生。」 「她在九泉之下,也不希望看见你这副模样。」 哈?我可不要太希望。 我朝何蔓丢了个白眼。 她看不见,只自顾自地往下说话。 「说起来,宝宝也快三个月大了。」 「阿彦,我们的婚礼什么时候办呀?」 「我怕到时候,大着肚子穿婚纱不好看。」 她好吵,吵得我心烦。 霍彦眉心微动,却没有睁开眼睛,淡声回应。 「不了——」 「我想为倾倾守丧。」 此话一出,我和何蔓都傻眼了。 我是因为不愿意,别来沾边。 她是因为不高兴,快气疯了。 「她一死,你们的婚姻关系就不存在了吧。」 「你也不需要为她守——」 话音戛然而止。 何蔓脸上出现短暂的空白。 因为霍彦猛地睁开眼,目光冷厉地看着她。 她被强烈的气场吓到,咬了咬唇,放软声音道:「那不办婚礼了,好不好?」 「我们领个证就好。」 我觉得有点奇怪,可又说不出哪里奇怪。 有点过于执着结婚了。 霍彦的脸色一寸寸冷下来,手指轻轻敲了敲床沿。 我知道,这是他不耐烦的表现。 但何蔓似乎并不了解这层。 她弯了弯眉毛,期盼着回应。 「为什么?」 霍彦盯着她,忽然出声。 「什么为什么?」 何蔓愣了下,反问他。 霍彦扫了她一眼,轻轻笑着,眼底却是森寒无比。 「为什么觉得我会娶你?」 「我只说过不抛下你和孩子,没说要结婚。」 「而且,我只把你当成倾倾的替代品。」 他一字一顿,字字诛心。 「从没真正爱过你。」 我瞪圆了眼睛。 何蔓不是他的白月光,是我的替身? 听到如此锋利直白的话语,何蔓一张脸血色尽失。 她强撑着身子,不死心地又问了一遍:「你真的不会娶我吗,霍彦?」 霍彦盯着她,嗤笑一声,半晌嗓音透着股厌烦。 「无论你问多少遍。」 「答案都是——不会。」 「倾倾是我此生唯一的妻子。」 好深情的表白。 换作以前,我可能会感动哭吧。 但是现在,我听完真的很想吐。 如果他真的有那么喜欢我,又为什么会碰何蔓? 男人嘴里,没一句真话。 何蔓深吸一口气,垂落身侧的手紧了松,松了紧。 像是终于下定决心,冷笑出声:「你装什么深情啊,霍彦?」 「那种女人有什么值得你怀念的?」 「她死前被那么多男人——」 霍彦目光灼灼地盯着她。 「你怎么知道?」 对啊,她是怎么知道的? 案件细节从未公开,她也没有看过死亡报告。 「你怎么知道?!」 霍彦又问了一遍,语气冷得像淬了冰。 何蔓丝毫不慌,直视他的眼睛。 「你觉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