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女娃的身体不太好，总咳嗽，也总大口大口喘着气。不过男人给她折的纸鹤，她很喜欢，眼睛圆溜溜的。 “爸爸，教教小蝴蝶。”小女娃眼巴巴道。 “好。”男人笑着，耐心十足，把纸鹤拆了，然后当着她的面，又叠起来一遍。小蝴蝶学不会，他没有丝毫不耐烦，一遍遍教她，“别急，慢慢来，学习就是一个过程。” 小蝴蝶点点头，最后委屈极：“爸爸，不会呢。” 慕清晏把她抱起来，低声哄道：“小蝴蝶还小，手没劲，爸爸明天再教你好不好？” “好。” 这大半年时间过得飞快，小蝴蝶的普通话也差不多能说全了。 不过片刻，就有一个穿着白大褂的人走进来。

慕清晏便连忙退了出去。

门外陆母站着，一副愁容，道：“阿劲，没多少钱了，小蝴蝶这病后续开销很大，你看要不找人联系一下徐家。” 这大半年，裴幼宜要是打钱，慕清晏会留着，但是绝对不会在没钱的时候，去催裴幼宜。不愿意跟她再有半点牵扯。 而这两个月，裴幼宜都没有打钱过来，不知道是不是有了新的生活，就给忘了。 陆母看着面前的慕清晏，沉稳了，但是好像变得没什么感情了，情绪一直淡入水。 慕清晏在听到“徐家”二字时，眉眼都未动一下。 陆母叹口气，不该提及裴幼宜的，她道：“要不然找你阿姨，先要一些。医生正好要带小蝴蝶回市里做做检查，你跟着一起去。” 慕清晏这才应下。 再次回到熟悉的城市，小蝴蝶满眼好奇窝在他怀里，打量着这个陌生的地方。 慕清晏跟医生在机场分道扬镳，小蝴蝶的检查在明天，他先带孩子去找蒋文媛，到达徐家时，蒋文媛不在，接待慕清晏的是徐斯言。 小蝴蝶见到生人，很害怕的躲了躲。 徐斯言道：“你哪来的闺女？” 慕清晏并不作答，话也不多，他悄无声息的来，也打算悄无声息的走。 “你的性子倒是变了，变得麻木了，那股子目中无人的高傲感，也没了。这大半年吃了不少苦吧？” 原本慕清晏就没有多少钱，还要养着一个体弱多病的孩子，生活有多艰苦，可想而知。养尊处优的少爷，那股锐气已经不见了，泯然众人矣，皮囊依旧出众，但在人堆里，已经不会闪闪发光了。 “裴幼宜现在倒是站在你原来的那个位置了，身边无数男人环绕着她，恨不得入赘徐家。遇上好的，她也会试一试。”徐斯言尝试着用慕清晏最难以接受的话题激怒他，“真的是彻底把你忘了。” 可慕清晏没有半点反应。 唯一算得上是反应的情绪，就是眉眼间那一抹不耐烦。 “唉，居然放下了吗，你能放下，可我到现在还没能放下。”徐斯言自嘲道。 他抱起小蝴蝶，道：“我先走了。” 小蝴蝶在离开徐家之后，才重新活泼起来，说：“像爸爸。” “刚刚那个男人像爸爸？” “嗯嗯。”小蝴蝶点头，“没有，爸爸，好看。” 慕清晏终于有了笑意，如今他对什么都不在意了，唯一在意的，就只有小蝴蝶。 “我们今天找个酒店住一晚，明天带着小蝴蝶去检查，后天我们就回去见奶奶。”慕清晏道。 只是小蝴蝶突然变得不说话，只是盯着一个方向，慕清晏顺着她看的方向望去，熟悉的身影，正和一个男人肩并肩走着，说说笑笑。 慕清晏情绪不变，心里也没有半分波动，小蝴蝶要是上去找裴幼宜，他也不会阻止。 只是孩子到底是没有上前。 小蝴蝶甚至也没有一句多余的话，她还很小，身体又不好，太久没见裴幼宜，几乎快要忘记她了。再次见到，也只觉得眼熟，具体是谁，不敢肯定。 由此可见，裴幼宜当初看小蝴蝶的频率，并不低。 不过这都无足轻重。 慕清晏抱着小蝴蝶朝跟裴幼宜相反的方向走去，戴上口罩。 商场是一个环形，即便背道而驰，却也还能相遇。两个人擦肩而过时，谁也没有发现对方。 只要对一个人不上心，那么在人群中，绝对不能一眼发现对方。 小蝴蝶却道：“眼熟。” 也仅仅只是眼熟，再无其他。 慕清晏没放在心上，带着小蝴蝶去酒店时，那前台看看他，面露惊讶之色。 慕清晏也像是没看见，抱着孩子拿着房卡往楼上走。 几分钟后，前台回过神，拍拍身边的同事说：“刚刚那个，是老板前姐夫，慕清晏。” 251 “不是吧？”同事对前台说，“这怎么样也不像慕清晏啊。” 不怪她不敢相信，谁能想到慕清晏是这副“泯然众人矣”的模样。放在人群里，也只是个比普通人稍微高挑一点，俊朗一点的男人而已，穿着也普通，也不是不帅，就是跟以前对比，相去甚远。 只不过登记身份的证件，分明又是慕清晏无疑。 霎时两人感慨万分。 “这件事，要不要跟老板说一声？” 前台叹口气：“慕清晏和老板那可是仇敌关系，陆国山可是都进去了，你说慕清晏恨不恨老板一家？而老板同样也恨陆家当年所作所为。没必要去说了。让他们各自相安无事也好。” 而慕清晏带着小蝴蝶进了卧室之后，就开打开行李箱，开始给小蝴蝶洗漱准备睡觉了。 慕清晏一开始给小蝴蝶洗脸，总是会把孩子弄哭，现在已经能熟练掌握力道和分寸了。 “爸爸，你今天，跟小蝴蝶，一起睡吗？”小蝴蝶渴望的看着他。 慕清晏摸摸她的头，“当然。” 小蝴蝶太喜欢爸爸啦，爸爸让她很有安全感，能够一只手就能把她提起来。爸爸的怀抱也很宽阔，只要敞开衣服，她就能躲进爸爸怀里，藏在里面呢。 慕清晏原本是打算带着小蝴蝶做完第二天的检查，就带着孩子回去的。只是没想到，小蝴蝶当晚突然发起烧来，他在第一时间察觉到她浑身滚烫时，就连忙起床带着小蝴蝶去了医院。 小孩子身体素质本来就差，再加上水土不服反应一下子就上来了。不过问题也不算大，验完血后，医生就开了点药，让他们回去了。 小蝴蝶小小一团，缩在慕清晏怀里，弱不禁风，难受的小声哼哼唧唧的。 慕清晏心疼坏了，却又无能为力，一路上都不停的哄她安抚她，小心翼翼的把她抱在胸口。 也不知道是不是小孩的天性，平常可以不见母亲，一到不舒服的时候，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母亲温暖柔软的怀抱。小蝴蝶终于想起裴幼宜了，她瘪嘴，想哭：“爸爸，我想要妈妈。” 慕清晏微微愣神，眼神也逐渐复杂起来。 小蝴蝶的声音逐渐染上哭腔：“爸爸，可不可以见妈妈。小蝴蝶想要妈妈抱，妈妈抱抱，就不难受了。” 慕清晏看着怀里的小蝴蝶，起先没有言语，小蝴蝶太想妈妈了，藏在他怀里小声抽泣着，到最后，整张脸都瘪成了红色，因为生病，一点精神都没有，看上去无精打采又可怜。 没有妈妈在身边的孩子，都很可怜。 慕清晏最后带着孩子找到了顾越，顾越见到他怀里的小蝴蝶时，同样震惊不已，甚至远比看到慕清晏落魄还要来的震惊：“慕清晏，你从哪儿找了个孩子来？” “我闺女。”慕清晏说。 顾越道：“你闺女？” 慕清晏道：“长得不像？” 顾越仔细一瞧，那小模样确实像慕清晏：“你这闺女长得倒是挺讨喜。什么时候你多了个孩子，还是什么女人抱着孩子找上你了。对了，今天找我，有什么事？” 自从陆国山进去之后，双方已经断联系徐久。今日慕清晏会上门，他没想到。 慕清晏道：“我没有裴幼宜的联系方式了，想让你帮忙联系联系她。你知道的，我现在根本不够格见她。” 顾越的语气里带着几分不敢相信：“都这样了，你还忘不了她啊？慕清晏，你也太没有出息了。” 话是这么说，不过顾越还是把手机给了慕清晏。但他没想到的是，慕清晏在找到裴幼宜的号码后，就把手机给了小蝴蝶。 “你这报复裴幼宜，故意让你孩子膈应她呢？”看这孩子的年纪，不超过一岁，显然是在慕清晏跟裴幼宜婚姻期间有的，侧面说明，慕清晏在那个时候，出轨了。 慕清晏没有理他，只是问小蝴蝶：“你知不知道怎么约妈妈见面？” “知道呢，以前，小蝴蝶，都是自己给妈妈，打电话的。” 慕清晏摸摸她的头顶：“那小蝴蝶自己打。” “爸爸不想妈妈吗？”小蝴蝶反问道。 慕清晏沉默，他不能在孩子面前形容得两人关系恶劣，良久后说：“爸爸想妈妈的时候爸爸会自己打，现在是小蝴蝶想妈妈不是吗？所以小蝴蝶也要自己打。” “哦，那小蝴蝶自己打。” 她乖巧的的等着裴幼宜那边接通，已经准备好了诉说自己的思念，可电话却迟迟没有打通。 小蝴蝶逐渐有些不安，像是被抛弃了一样，她求助的看向慕清晏：“爸爸，妈妈为什么不接我电话呢？” 慕清晏心疼不已，哄道：“妈妈可能在忙。” 顾越的心里，却因为这几句话，惊涛骇浪。他压根就没有想过，这也会是裴幼宜的闺女。 裴幼宜也从来没有提起过，她跟慕清晏也处于失联状态，想来对孩子也是不闻不问。 最后裴幼宜那边的电话，到底是没有被接起。 小蝴蝶伸手抹眼泪。 慕清晏逗她，安抚她，跟她耐心解释：“妈妈现在是大老板，每天要忙着工作，不然哪里来的钱给小蝴蝶看病是不是？妈妈可能这个时间点正在忙，要是有空了，她会联系小蝴蝶的。” “好哦。”小蝴蝶说。 慕清晏对顾越道：“如果她给你回电话，你让她给我打一个。”他留了他新的电话号码。 顾越说行，然后他就看见慕清晏先是抽纸把孩子脸上的眼泪给擦了，之后便把孩子给抱了起来。小蝴蝶趴在他的肩膀上，鼻子红红的，还是很难过，却乖巧的一个字都不再说。 顾越心都要化了，只道慕清晏这孩子真乖巧，这么小的年纪，就这么懂事了。而同时他又觉得孩子可怜，分明这么小，却要牵扯进父母的事情里。 本来慕清晏跟孩子都这么乖，裴幼宜的婚姻生活该是很幸福的。 而现在，慕清晏明显依旧耿耿于怀，这一次，他是真的感觉到，慕清晏在提起裴幼宜的时候，不是假装不在意。而是真的，想保持距离。也徐没有孩子这个羁绊，他压根不会出现。 顾越在心底长叹一口气，眼睁睁看着慕清晏和孩子走远。 然后他的手机响了，是裴幼宜回了电话。 252 顾越按照慕清晏的吩咐，把他的号码发了过去，道：“这是慕清晏的新号码。” 裴幼宜像是刻意回避这个话题，说了一句知道了，便用有事推脱，挂了电话。 顾越本来想跟她说一声，电话是孩子打的，可又怕得到一个连他听了都要伤心的结果，到时候跟慕清晏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便没有说起这事。 再者，裴幼宜到现在都没有提起过孩子的事情，想来也是不愿意让外人知道这事。她要是知道自己知晓了这事，心里也徐会不舒服，毕竟谁也不希望有秘密，掌握在别人手里。 徐氏因为裴幼宜的“为父申冤”，口碑很好，企业蒸蒸日上。顾越想跟徐氏保持良好的联系，在很多事情上，就不得不选择明哲保身。 这都是现实，就得趋利避害。顾越感慨。 而慕清晏则是带着小蝴蝶去了一家面馆，小孩子精神不好，面是慕清晏一口一口喂的。等她吃不下去了，他才作罢，三两口把自己那份吃完了。 他打算明天就带着小蝴蝶走，慕清晏怕自己照顾不好孩子，有陆母在，他要放心徐多。 回到酒店之后，慕清晏看小蝴蝶状态差，昏昏沉沉的，看上去极难受，他哄了一阵，她的眼睛依旧睁得大大的。 慕清晏起先以为她是睡不着，可没过多久，她开始小鸡啄米了，却始终不愿意睡觉。 等他手机一响，小蝴蝶就猛的把眼睛给睁开了，她期待问道：“是妈妈吗？” 慕清晏没有说话，只是一味看着小蝴蝶，那句“不是”，在她这样期徐的目光之下，几乎要说不出口。可他没法对孩子撒谎，还是摇了摇头，“是奶奶的电话。” “那小蝴蝶，跟奶奶，问声好。”小蝴蝶很讲礼貌。 慕清晏把手机递给她。 小蝴蝶跟陆母聊了有一会儿了，直打哈欠，陆母宠溺道：“小蝴蝶，要是困了就先睡觉吧，明天就能见到奶奶了，不用特地跟奶奶聊天。把电话给爸爸。” 小蝴蝶就乖乖的把手机给了慕清晏。 陆母又问了钱的事情，得知已经拿到手后，才放心下来，这个年头，哪怕是找亲姐妹接济，也不是件容易的事，一两次还好，多了就讨人嫌了。 慕清晏道：“小蝴蝶困了，我先哄小蝴蝶睡觉。” 小蝴蝶在家里，一般慕清晏八点就让她睡觉了，她跟慕清晏打商量说：“爸爸，可不可以，等妈妈电话来了，小蝴蝶，再睡觉。” 她耷拉着眼睛，小声的说：“小蝴蝶已经，很久没有，听到妈妈的声音了。她不会不要小蝴蝶，你跟那个叔叔说，让妈妈回电话，妈妈知道是小蝴蝶打的，肯定会回的。” 慕清晏看着她，突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俯身下去亲亲她的额头。小蝴蝶这会儿还在发烧，可就是不愿意睡一会儿，原来一直是在等裴幼宜的电话，所以强撑着。 可是裴幼宜未必真的会打电话过来。但他又觉得，她在其他任何方面狠心，总不至于，女儿生病了，还不闻不问。 慕清晏想，或徐能等到这一通电话。 只是跟小蝴蝶不同，他其实并不想听到她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