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湛铖顿时精神一振,她看了下电话号码,坐直了身子,清了清嗓子,“您好!”电话那头极为安静,只有助理清晰的话音,“我想告诉你,程安明已经找上了周总,看情形,他和周总私交不错。”对方开门见山,捋走铝驺并未留给她说话的机会,“苏小姐,我和陈峰私下关系很好,这是我唯一能做的事情。”不待陆湛铖说谢谢,对方就直接挂断了电话。时间已经是夜里十一点,这通深夜来电,显得事态更为严重。...
陆湛铖顿时精神一振,她看了下电话号码,坐直了身子,清了清嗓子,“您好!”
电话那头极为安静,只有助理清晰的话音,“我想告诉你,程安明已经找上了周总,看情形,他和周总私交不错。”
对方开门见山,捋走铝驺并未留给她说话的机会,“苏小姐,我和陈峰私下关系很好,这是我唯一能做的事情。”
不待陆湛铖说谢谢,对方就直接挂断了电话。
时间已经是夜里十一点,这通深夜来电,显得事态更为严重。
陆湛铖本就沉到谷底的一颗心顿时又被重重一击,连带身上那些伤,似乎都跟着疼了起来。
她早就该想到,她在信通五年,程安明对她再熟悉不过,她也算是程安明一手一脚带出来的人,她能想到的,程安明也一定能想到!
她再次将电话拨给了苏哲,到了这份上,她必须不放弃任何一丝机会!
听陆湛铖讲完,苏哲冷静的一丝不苟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小遇,哥哥告诉你,周长东能拿出来和盈讯基金做交换的东西,份量不够!”
只有妹妹在,苏哲将话讲的透了些,“我不能用我的威信去强压我手下的基金经理去做这笔交易,”他停了一下,给陆湛铖消化这些话的时间,“成年人的世界里,真正的信任从来都只有一次。基金经理对我的信任是这样,投资人也是这样。我相信你能明白。”
陆湛铖握着电话的手有些发抖,她努力克制住自己汹涌的情绪,将它们强压了下去,她努力镇静,“可是,哥哥,你知道吗?程安明也找上了周长东!我听到的消息是程安明与周长东私交甚好!”
陆湛铖声音有些克制不住的变大了些,“你知道,程安明并不是想要帮金万,他只是要吃下那套设备,再转手倒卖!”
“这不公平!对于金万不公平,对于白云股份也不公平!”
“小遇,”电话那头的苏哲声音依旧冷静,“我想要的,周长东给不了;周长东想要的,程安明也同样给不到。商业世界,一单交易不是那么容易促成的,你也别将周长东想得太简单。”
陆湛铖久久没有说话,她握着电话的手慢慢停下了颤抖。
大堂的时钟指向了十二点,咖啡吧打烊了,服务员客气的过来清场,陆湛铖这才恍过神来,她连忙致歉离开。
走出大堂,她在旁边 24 小时便利店买了一包烟,也顾不得地上干净不干净,反正她都是一身脏衣服,索性坐在大楼门口旁的花台上,将手里的香烟点燃。
她很久很久没抽过烟了,烟草的味道让她一时有些不适应,她把烟夹在手上,透过朦胧的青雾,看着夜色中那一点点微小的红光。
直到将一根烟抽完,陆湛铖也没有想到更好的办法。
但一想起今天离开基德时候,她还信誓旦旦让夏雪三人等她好消息,而她们信任她,直到这时也是安安静静,没有问她一句是什么好消息,落实了没有。
手机越安静,她心里就越涌上一股难以言喻的滋味。
已近凌晨。
周榆林今天下了个晚班,他将车子从车库驶出,一向规律的生物钟让他此刻颇有些疲倦,他落了车窗,让重庆夏天晚上从不退凉的热风涌进来。
他缓缓驶过大楼门口,无意间瞥到路边花坛旁,一个女人正坐在那里抽烟,身影无比熟悉。
他蹙了下眉,踩了刹车稳稳停在路边。
他侧头看着陆湛铖披散着头发,双肘撑在膝盖上,手里夹着一支香烟,烟雾缭绕在她白皙却又带着伤疤的脸上,街边路灯灯光昏暗,倾泻了她一头一脸,显得她更为颓丧落寞。
周榆林坐在车里一声不吭的看着陆湛铖,觉得她整个人就像是被抽掉了骨头一般。
好一会儿,一直一动不动的陆湛铖猛地跳了起来,将手上的烟头一下甩得飞远。
她却依然站在原地,将手拇指微微放进嘴里含着,似乎是刚才被烫着了一般。
周榆林不禁有些好笑,他摸出电话来打给她。
陆湛铖正弯腰将刚才她弹出的烟头捡起来扔到垃圾桶去,放在花坛上的手机却响了起来。
陆湛铖小跑了回去,看了眼屏幕才接起来,“边总?”
夜里的空气依旧热得滚烫,周榆林伸手解开衬衣顶上的扣子,右手拿着电话贴在耳旁,“往左看,过来。”
陆湛铖下意识就跟着看了过去,她看见路边停着一辆黑色轿车,车窗落下,周榆林刚挂了电话,把手机随手扔在中控台上,神情淡漠的朝着陆湛铖偏了偏头,示意她上车。
陆湛铖拎起自己丢在花台沿子上的背包,回头看了眼已经灯光稀疏的办公大楼,这才大步朝着周榆林走了过去,拉开副驾驶车门,坐了上去。
周榆林一言不发朝南滨路开去,喜来登酒店金色耀目的双子塔从车窗外掠过。
车子继续前行,周榆林声音中透着严厉,“陆湛铖,今天是你入职基德的第一天,我不想看见基德的员工是你这样一副精神面貌。”
陆湛铖呼吸滞了一下,她咬了下唇,却没争辩。
“金万的案子从来都不简单,这是你一早就知道的,”周榆林用余光飞快的瞥了她一眼,看她已经将刚才的颓势全部收敛,他声音中冷意未变,“解决困难的方法从来不止一个,有时是直路走不通,有时是弯路走不通,但是朝着罗马的方向不变,总有一条路能走通。”
陆湛铖悠悠转过头,看向周榆林,“有时是弯路走不通”。
这句话在她脑海里哐啷一下砸到了某个地方,她似乎想通了什么。
既然她和程安明都卡在了周长东这里,那她就一定要抢在程安明前面,去解决这个困局——直接去争取白云股份!
既然靠不了别人,那就靠自己!
陆湛铖深呼吸了两下,平复了下因为灵光乍现而有些激动的心情,她转头看向前方,目光灼热,“边总,我想要申请出差!”
“去苏州?”
周榆林并不惊讶,更像是意料之中,他打了把方向,将车子停靠在路边,侧头看着双眸闪亮的陆湛铖,“打算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陆湛铖已经冷静了下来,她想了想,“金万这套设备,只有白云股份能接手,但是换个角度,白云股份内迁重庆,所需要的设备也只有金万能提供。或者他们也可以重新进行生产线的设计、制造、安装和调试,但是对于每半年就需要公布财报的上市公司来说,显然是选择现成设备加以改造更为有利。”
她想起苏哲说的投资人可不会给你那么长时间去等待回报。
她笃定的看着周榆林。
周榆林手搭在方向盘上,微微侧身朝着陆湛铖,“你今天回去,再去了解一下白云股份。”
陆湛铖的目光中有些不解,“边总,这个公司的底都被我翻遍了。”
“不只是那样,多去了解一下黎应平黎总,他是白云股份这次内迁重庆的负责人。”周榆林语气平淡,陆湛铖则有些意外,她在脑中飞速回想以往资料中有关黎总的信息。
周榆林不再看她,重新启动了车子,“周四上午,机场汇合,你,跟我去苏州。”
第37章 因为是他,因为他是周榆林
陆湛铖略微有些惊讶,“苏州?”
周榆林嗯了一声,“我们必须去苏州,去亲自谈。”
他补了一句,“我们亲自去见黎总。”
车子重新行驶在夜色中,车窗外隐隐绰绰的光瀑,像一场流星,划过眼畔。
周榆林瞥了眼若有所思的陆湛铖,叹了口气,才缓缓说道,“靠关系得来的,长久不了;但依靠利益,可以将人绑死。”
陆湛铖回过头,望向开车的周榆林,隐晦的光里,他一身疲惫和颓然。
周榆林并未留意到陆湛铖的目光,再说道,“陆湛铖,你是程安明带出来的人,你们思维模式太像了,所以你注定赢不了他。”
“你能想到的,程安明同样也会想到,所以你和程安明的角逐,不过是就地打转。”
此刻的周榆林,不像往日里锋利犹如一把匕首的商人,此时的周榆林,带着一种沉静。
一种云淡风轻的沉静!
陆湛铖缓缓收回目光,盯着前面笔直的车道看,周榆林的话,戳中了她就地打转的真相。
从一开始,她小看了程安明,小看他只会坐享其成,却忘了他也曾是资产评估这行里最顶尖的评估师。
陆湛铖心思尤为复杂,这种复杂,追溯到根本,是她并没有成为真正能做到赢的人。
金万的案子,迫在眉睫,谁都想赢:程安明想赢、周榆林想赢、她也想赢、隐藏在章作铭身后的那些人也想赢……
陆湛铖以为,自己是能拼到赢的,但是周榆林的话,让她更确切的认知了自己的短板。
看着忽然静默不语的陆湛铖,周榆林沉默了片刻,她身上淡淡的香烟味,像一团纠缠在他们两人之间的线团,一来一往的萦绕开来。
半晌以后,陆湛铖才轻声问,“周榆林,我和程安明,我们是势均力敌,那你呢,你和程安明,你能赢过他吗?”
昏黄的光线里,陆湛铖看见周榆林嘴角微不可见的上挑,窗外涌进的夜风,经过他,拂向了她。
周榆林目视前方,声音嘶哑,但是透着一股坚定,“我不一样,我要什么,我有什么,我做什么,我从不靠关系。”
“在商场上,你要想成事,不能只依靠关系。周长东肯送来关系,是因为他想要得到什么,而必然,他也要付出什么。这不过就是利益交换,你来我往,直接又简单。”
陆湛铖没有说话,听完周榆林这几句话,对苏州之行,她心里有了些底。
以她和周榆林这几个回合交手下来,她觉得面前这个男人在这件事上一定留有后手。
她试探周榆林,“边总,如果对方连见都不见我们呢?”
周榆林撇了嘴角淡笑,“商人靠的是嗅觉,哪里有利可图,哪里就会留一扇门。”
众人都知道白云股份的黎总,见一面堪比登天,这个人除了公司,拒绝参加任何私人社交,所以如果是私下直接找黎总,周榆林的途径是什么?
想到这些,陆湛铖好奇,便追问,“去见黎总,我们真的能见到黎总吗?”
周榆林侧过头看了她一眼,嘴角卷起淡淡笑意,轻轻“嗯”了一声。
他将陆湛铖送回家,看着她进了小区大门,又等了好一会儿,周榆林才调转车头朝自己家开去。
陆湛铖第二天起了个大早,将自己收拾得神清气爽。
她穿了条白色长裤,清凉的绿色针织衫扎进裤子里,显得活力又青春,她仔细给脸上的伤疤贴上了创可贴。
所以,当她再次出现在基德时,和最近不修边幅的形象相比,判若两人。
前台妹妹确认了好几次,才肯定她真的就是公司新来的苏经理。
接下来的两天,在基德人眼里,陆湛铖每天都打扮得风情万种,来得最早,走得最晚,和夏雪三人埋首于金万评估报告。
陈铎在周榆林和警方的双重高压下,终于交代出核心部件的藏匿之处,对于他的后续审问仍在持续。
周榆林派人取回核心部件,夏雪赶回生产基地,在姚斌的协助下,再次试机。
周三晚上九点。
陆湛铖检查完报告最后一个字符,终于宣告定稿。
她在邮件中一字一字敲下:
“边总,金万的专用设备评估报告请过目;是否需要专项汇报,请指示。”
“报告结论摘要如下:1、设备整体估值为 6.12 亿元;2、设备性能损耗在正常值范围内,对运行无影响;3、……”
她叫了夏雪三人进来她办公室,在他们注视下,她轻点鼠标左键,将邮件发送了出去。
这场耗神耗力的持久战,终于在某种意义上落下了中场帷幕,陆湛铖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她站起身来看着面前疲惫不堪的三人,他们经历了这些难,做到了这个份上,这份报告究竟是能发挥出它本应有的价值还是沦为一堆废纸,一切都还未可知。
她知道他们连轴转了快一周,个个都已经到达体力上的极限值,胡家磊还顶着家里人给的压力,尤其不易。
她出声催促,“都快回去休息。我欠你们一顿大餐,先记着,等我明天去了苏州回来,给你们补上!”
何恒轩拍了下手,雀跃起来,“我家都不想回了,就想赶紧去旁边酒店开个房间,睡到明天早上九点直接来上班!”
一向注重形象的胡家磊,此时有些胡子拉渣,“单身就是好。我可得赶紧回家哄哄我老婆,陪陪我孩子去。”
陆湛铖笑了。
“好!等你,小遇姐!”夏雪说完就准备转身去收拾东西,又被陆湛铖叫住,“我明天跟边总申请你们三个调休,边总同意了的话,你们在 OA 上走流程。”
夏雪抬了抬眉,满不在乎,“姐,多大点儿事,还需要调休?我宁愿来上班,重庆四十度高温呢,免费空调它不香吗?”
何恒轩冲夏雪伸出大拇指点了个赞,嚷着,“你真不愧是卷王!老子不管,老子累死了,老子要休。”
胡家磊一把搂过何恒轩肩膀,拖着他往外面走,“年轻人老子老子的干什么,”他朝陆湛铖挥了挥手,“苏经理你也早点回去休息吧!”
陆湛铖看着三人打打闹闹的下了班,就连办公区最后一盏灯也熄灭了,只剩下她这间小小办公室的灯光依旧明亮。
她坐了下来,梳理这两日检索到的信息,对于黎应平,她有了大概的画像:这是一个从基层奋斗出来的管理者,有野心有手腕,但是相对没有根基,因此,他需要不断的做出业绩来巩固自己的位置。
他前段时间在内部发表了讲话,承诺在未来三年一定带着白云股份攀上更高的山峰。
而另外一头,周榆林和林永生敲定好评估合同主要条款。
他们约好下周会面,将剩下事物交给两边法务对接。
深夜一点了,周榆林坐在车上看着陆湛铖发来的金万评估报告。
金万债务倒计时还剩下七天。
时间紧迫,而白云股份是上市公司,即使周榆林和陆湛铖能够顺利说服白云,它的内部决策、股东会表决、股东签字盖章、资金流程,每一项都将耗费不少时间……
而时间,正在一分一秒的流逝。
周榆林陷入了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