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这次，不论沈莞怎么赶他，顾云泽都没有松手。 沈莞本就虚弱，再怎么挣扎也挣扎不掉，但她对顾云泽的抗拒来自心底，虽然推不开，但也不让他抱起自己来。 顾云泽顾忌着她坐在地上，旁边就是碎了一地的玻璃碎片，生怕她在扎到。 “沈莞，沈莞，我会走，但先抱你回床上，给你包扎伤口好不好？” 沈莞拼命摇头：“你现在就走！现在就走！” 她的身子不断移动，眼看腿又要伸向那碎片，顾云泽空出一只手，想帮她把腿旁边的碎片扫过去，可沈莞又趁这个时候一用力推开他。

顾云泽一时失力，左手猛地按向那满地的碎片。

“嘶！” 细密的痛感传来，他忍不住倒抽了一口气，在抬起左手时，掌心已经鲜血淋漓，甚至有些小碎片已经嵌进掌心，但是顾云泽仿佛丝毫不在意，他再次用另一只没受伤的手抱住激动的沈莞。 “沈莞，沈莞，你先静一静，先静一静。” 鲜血从他的左手掌心一滴滴下来，蜿蜒着流在地上，与沈莞之前滴的两滴血交融。 沈莞怔怔的的望着他正在不停流血的左手，终于没在剧烈的反抗。 顾云泽感受到身前的人正在慢慢冷静下来，他一句一句轻哄着：“我抱你回床上，好不好？” 沈莞愣了半晌，盯着他也苍白的脸，没有说话，眼神木然的好似机器人。 顾云泽便先站了起来，最后，沈莞还是没让他抱。 只是在顾云泽的搀扶下自己站起了起来，然后回到了床上。 接着，他叫来护工处理地上的碎片和血迹，护工一进来看到地上那么多血，吓了一大跳。 “顾先生，你还好吧？” 顾云泽一直观察着沈莞的神色，见她没什么异样，才道：“没事，你帮我把医药箱拿来就行了。” “好的。” 顾云泽随手从桌上抽了几张纸巾擦了擦手上的血迹，等护工拿来医药箱后，就坐在床边仔细又小心的帮沈莞止血包扎。 他没怎么做过这个活，生怕自己下手太重弄疼了沈莞，只能尽量放轻动作。 整整弄了十五分钟，才把她胳膊上的伤口包扎好。 而他自己手上的伤还在流血，而伤心原本的血迹也已经凝固了。 “受伤的这只手暂时不要再用了。” “下次你有什么想要的，直接喊一声，外面会有人应你。” “不要再自己下床，你还很虚弱。” 他一边收起医药箱，一边一句句嘱咐着。 沈莞从始到终都一言不发，她好像从一个极端到了另一个极端。 顾云泽知道她不想和自己说话，也没有逼她，只是起身又拿了一个新的水杯，给她重新倒了杯水，床头边的桌子上。 做完这一切，护工也打扫好了地面，看着顾云泽手上的伤：“顾先生，你手上这个伤要赶紧处理啊，不然会感染的。” 闻言，顾云泽抬起左手看了看，这时，沈莞也似乎终于回过神来，轻轻地抬眸看向她的手。 顾云泽有些紧张，静静地看着她的反应。 可沈莞只是看了一眼，接着便移开了目光，仿佛什么都没看见，也不在乎。 顾云泽的眼神黯淡下来，淡淡道：“知道了，我会处理的。” 说罢，转身便准备离开。 ======第十九章====== “顾云泽。” 在他即将走出时，沈莞忽然出声叫住了他。 顾云泽即将走出病房的脚步立刻停下，转身看向沈莞。 沈莞那苍白的双眼也静静的注视着他：“小乐今天醒了吗？” 顾云泽一怔，心里隐隐有痛意滑过，几秒后，他有些僵硬的摇了摇头。 沈莞的眼神始终很平静，听到他的答案后便移开了目光。 顾云泽走出去之后，整个人无力的靠在墙上，仿佛忽然失去了所有力气。 沈莞那双空洞又平冷的语气始终在他耳边回绕，仿佛在不停的提醒他，是你害得小乐昏迷不醒，是你害得我们母子变成这样。 我不会原谅你，永远不会。 他痛苦的闭上眼，双手无意识握紧，掌心的痛感再次传来。 病房里，沈莞则静静地看着自己手上被包扎好的伤口，不知怎么，她忽然想起，曾经有一次在家，小乐不小心打碎了一个花瓶，她打扫的时候也不小心弄伤了手，那时候，顾云泽刚好回来。 也看见了她流血不止的手，当时她又急着要给小乐做饭，见他回来，本来开口让顾云泽帮自己拿一下医药箱，可他进门后，只看了自己一眼就目不斜视的进了房间，仿佛根本看不见她。 其实那天受的伤不算太严重，可沈莞却把那一刻的痛楚记得很清楚。 为他的冷漠，他的无视，他的不在意。 而如今，顾云泽像是换了个人一样，对她处处呵护，生怕她受了一点伤一般，但沈莞却发现，自己已经不在乎这些。 他的关心、他的爱护、他的一切，她都已经不在了。 她如今唯一的想法，就是等小乐醒来，他们母子俩，一样会活得很好。 可是，直到又过了三天，小乐还没有沈醒迹象的时候，沈莞终于发现了不对劲。 病房。 “凌风，你跟我说实话，小乐到底怎么了？”沈莞半躺在床上，眼睛直直的盯着凌风的脸。 凌风眼神一僵，甚至不敢去直视沈莞的眼睛。 瞒了近半个月，凌风知道沈莞迟早会发现真相，但也知道当她发现真相的时候，也对她只会是个毁灭性的打击。 沈莞看着凌风的反应，心里已经隐约有了猜测。 她提高声音，崩溃的开口：“你难道打算一辈子都瞒着我吗？凌风，求求你，告诉我吧，小乐究竟怎么了？” 凌风叹了口气，闭眼道：“小乐……全身多处受损，医生说能活下来已经是万幸，但是，他能醒过来的几率，很低。” 沈莞眼神一震，杏眸瞬间氤氲出水雾，颤声道：“所以……小乐是变成了……植物人吗？” ======第二十章====== 一阵窒息版的沉默过后，沈莞亲眼看见凌风点了点头。 一行泪珠瞬间从她眼角滑下，沈莞忽然觉得心跳加快，呼吸不畅起来，她张开嘴大口大口的用嘴呼吸了，肺里仿佛一点空气也没有了。 凌风急忙走到她身边，焦急的握住沈莞的手。 “沈莞，你先冷静一点，小乐也不是完全没有机会醒过来。” 沈莞脸上满是泪痕，她控制不住一般的流着泪，面色苍白的仰头，眉宇之间满是痛苦。 “他还那么小，凌风，他还那么小……” 她低声的呢喃着，凌风听到后心里也是一揪。 “都怪我！都怪我！是我没有保护好他。”沈莞忽然又激动起来，挣开凌风的手起身突然就下床往门口跑去。 凌风一惊：“你去哪儿！” 沈莞没有回答，也没有回头，而且跌跌撞撞的跑了出去。 她的身体虽然好了一些，但跟从前比还是很虚弱的，沈莞从病房跑出来后，直接朝小乐的病房冲去。 走廊里，其他人都看见一个穿着很白色病号服，脸色苍白如纸却又浑身泪痕的疯狂的向前跑着。 “小乐，妈妈带你离开，妈妈带你离开。” 沈莞嘴里喃喃着跑到了小乐的病房前，可手还没推开门，她的腰却忽然被一只手拦住。 她本就瘦，生病后更加，一把腰盈盈一握，一只手便足以拦住。 接着，身后传来熟悉的低沉嗓音：“沈莞！” 是他！一听到顾云泽的声音，沈莞像是应激性的一抖。 连眼神里都带了些恨意，她拼命想挣开他的手：“放开我！放开！我要带小乐离开！” 害得小乐变成植物人的罪魁祸首就在身边，她怎么可能冷静地下来。 奈何两人力气差距过大，不管沈莞怎么挣扎都无法挣脱她的手，最后因为情绪过分激动，眼前一白猝然晕倒在了顾云泽怀里。 凌风追过来时，正好看见顾云泽伸手上沈莞打横抱起。 一转身，两个男人面对面相遇，顾云泽满目冰寒的望着他：“你把小乐的情况告诉她了？” 看着沈莞如今的样子，凌风也有些后悔，但他明白这件事是不可能一直瞒着她的。 “她每天都在等小乐醒过来，不可能瞒她一辈子。” 顾云泽蹙眉：“但她现在的情况根本不适合知道这些，就算她一直追问小乐的事，你身为医生，难道就找不到别的理由先稳住她吗？” 凌风道：“别的理由又能稳住多久？顾云泽，我们已经骗了她很久了！” “够了！”顾云泽冷冷道，不想在跟他多话：“等她醒来后，你最好别在胡说八道。” 说着，他抱着沈莞回到了病房。 她这次的昏迷并不久，医生检查后也只说是气血上涌导致，半小时后，沈莞便迷迷糊糊醒了。 看到了却是守在一旁的顾云泽。 她瞳孔一缩，猛地坐了起来，还没来得及说话，大脑便又是一晕。 ======第二十一章====== 整整人摇摇晃晃刚又要倒下去，顾云泽即使伸手扶住了她。 “慢点儿。” 沈莞条件反射把躲开他的手，双眼通红的看着顾云泽。 “小乐成了植物人，你满意了？” “顾云泽，你怎么能这么心狠？从小乐出生的时候你就不喜欢，你从来没有好好的抱过他，也没有好好爱过他，但是以前，每次我都告诉自己，就算你不爱他也没关系，只要我多爱他一点，我把你的爱也一起补上，他就不会难过了，你可以不爱他，但你怎么能，怎么能眼睁睁的看着他去死？” 沈莞说的极慢，这是她醒来后第一次跟顾云泽说这么多话，却每个字都像一把刀一般刺进顾云泽的心里。 刺得他的心鲜血直流，却又明白自己连呼痛的资格都没有。 顾云泽沉默的收回手，轻轻道：“我知道，你怪我，从前的事都是我的错，是我被沈媛骗了，以为给我捐肾的人是她，以为当初是你故意设计未婚先孕，在天台上，沈媛又用那份假恩情欺骗我，说皓皓是她这一生唯一的孩子，所以我当时情急之下放弃了小乐，这是我的错，你想怎么罚我都可以。” 罚？ 沈莞觉得可笑，她的孩子如今都已经变成这样，她再怎么罚顾云泽，又有什么意义呢？ 他现在知道了所有的真相，所以才会想给自己，想给小乐赔罪。 如果他仍然不知呢？是不是就会理所当然的觉得，小乐牺牲是理所应当的，他怎么能这么心狠，小乐才是他的亲生孩子啊！ 沈莞偏头，不去看他：“我和你没什么好说的，顾云泽，我早就已经跟你提离婚了，你知不知道以前的那些事，对我来说已经不重要了，我不需要你的赔罪，也不需要你补偿什么，你只需要离我的世界远一点，再也别出现就好了。” 顾云泽心中一痛，道：“沈莞，以前是我误会你了，我保证以后不会了……” “都不重要了，”沈莞打断他：“我们之间，没有以后。” 明明她的声音很轻，却又好像无比决绝。 一时间，整个病房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沈莞始终没有睁开眼，仿佛不想多看他一眼，直到的顾云泽的声音再次传到耳边。 沉沉的声音甚至带着些哑：“那，关于小乐身体的事，你愿意听我说吗？” 果然，沈莞的眼睫动了动，随后睁开了眼：“你什么意思？” “小乐现在的确变成了植物人，但其实还有醒过来的几率。” 沈莞浑身一颤，死死地盯着顾云泽的脸：“你没骗我？” 语气里满是对他的不信任。 顾云泽点头。 “我从美国请来了在这方面最权威的医生，明天他就会来，到时候，你可以亲自去问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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