嘈杂的卫生间里。我坠地的那一刹那,好像看见傅斯年惊恐朝我奔来。那副担忧的神情,差点让我以为,他还爱着我。躺在担架上,我能够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越来越轻,模糊中认出这是前往手术室的路。我费力的伸出手指,勾住了正推着担架的傅斯年手。他见我醒来,连忙喊着:“你怎么样?你到底怎么了,我马上就给琅嬛付费整理你安排手术,坚持住!”我用尽最大的力气,说出:“脑癌晚期,没意义了。”...
嘈杂的卫生间里。
我坠地的那一刹那,好像看见傅斯年惊恐朝我奔来。
那副担忧的神情,差点让我以为,他还爱着我。
躺在担架上,我能够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越来越轻,模糊中认出这是前往手术室的路。
我费力的伸出手指,勾住了正推着担架的傅斯年手。
他见我醒来,连忙喊着:“你怎么样?你到底怎么了,我马上就给琅嬛付费整理你安排手术,坚持住!”
我用尽最大的力气,说出:“脑癌晚期,没意义了。”
担架猛地一刹,傅斯年怔愣地看着我:“你说什么?”
我的视线开始渐渐灰暗,出气也越来越少:“我的后事,找……于炎。”
说完,我的掌心就这么从他手指上,重重垂落。
之后的我,并不知道傅斯年是什么心情,我只知道我报复成功了!
我到死,都没能让他离婚。
我甚至好奇,得之我真是脑癌晚期的他,会是怎样的反应?
身体越来越轻,我疲惫的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好像又漂浮在了空中。
耳边,我听到了熟悉的争执声。
我朝那飘去,就听见傅斯年手里的手机坠落在地,他看向我们另一名同事,颤抖着说。
“于炎说,南星真的是脑癌晚期……”1
老陈瞬间也红了眼,他安慰他:“你先别管这么多,先给沈护士长做手术,把人抢救回来。”
谁知傅斯年不停摇头,他看着发抖的手,说出了连我都觉得可笑的话。
他说:“我做不了……我害怕。”
哈哈哈,听到这话的我居然会想要哭。
可没必要哭啊,他又不心疼我的眼泪。
最后,是老陈接替他,给我做了手术,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我忍不住自嘲。
我灵魂都在这了,还有手术的必要吗?
这时,我看到那个可恶的沈心蓉又跑了过来。
结果我还没有开始发怒,就看见傅斯年一把攥住了沈心蓉的胳膊,咬牙切齿道:“那一晚,我真的喝醉碰了你吗!”
沈心蓉眼神闪烁的回答:“当然,不然我怎么会怀孕,我又怎么会……”
但傅斯年并没有让她的话说完,直接喊来了一个我亲手带起来的护士,告诉她说。
“给沈心蓉医生的胎儿做个羊水穿刺,我要即刻的结果,不允许有半点纰漏!”
说完,我就看着他扯了几根自己的头发,用我们医生随身携带的无菌袋装好。
“这是DNA样本,对比下来,我要结果!”
小护士本就难过我因为沈心蓉而在抢救,现在有了机会,她哪里会松口。
“好!傅医生你放心吧,我保证追着要到真正的结果!”
随着时间渐渐逝去,一直没有再被召唤回手术室的我明白,这一次,我是真的解脱了。
我陪着他依靠墙背,望着远方,忽然觉得,原来死亡,真的能够释怀很多事。
许久后。
哒哒哒的脚步声传来,我看见小护士拿着一份文件跑来。
“傅医生,结果,结果出来了!”
我有些诧异检测的速度,毕竟按道理最少都要一天以上。
我也好奇结果,将头伸了过去。
就看见傅斯年快速将档案袋打开,直接翻到最后一页。
上面清晰的写着一行字:“物理生物学关系检测,两者不存在亲子结果,无血缘关系。”
我没有什么反应,出奇的淡然。
反倒是傅斯年忽然抱着头呜咽出声,我很疑惑,他是难过,还是高兴?
这时,我感觉到身体狠狠一坠,好像和什么东西彻底断开了关联。
啪的一声,手术室亮起的红灯,彻底熄灭。
我看着大门从里打开,老陈摘下口罩,也随之走出。
他站在傅斯年面前,递上了手里的文件:“抱歉,签字吧。”
我顺着傅斯年的视线看去,那是我的——死亡确认书。
======第11章======
我一点都不意外,只瞥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
在知道自己得了脑癌的那天起,我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
只是,我没想到竟然会这么快。
我本以为,自己还有三个月的,不过这样也好,至少不用再撑下去了。
实在是……太疼了。
内心十分平静的我飘荡在长椅上,等着傅斯年在死亡名单上签完字,医生将我的遗体推出来。
说实话,其实我有点好奇,傅斯年看到我的遗体时的反应。
所以我将目光转向了这个我爱了十年的男人。
可是,那个一直吵着要跟我离婚的男人,此刻,却还呆呆地望着我的死亡确认书。
迟迟没有签下自己的名字。
更让我觉得不解的是,傅斯年好像在颤抖。
他,是在为我难过吗?
这个荒诞的念头只在我的脑海里闪了一秒,就被我压下。
紧接着,走廊里,响起了傅斯年沙哑的声音。
“陈医生,南星……真的救不活了吗?”2
老陈叹息,眼眶微微发红:“抱歉,沈护士长脑中的癌细胞已经占据了整个大脑……”
我从傅斯年的眼里看到了我看不懂的忧伤,以及不可相信后退的脚步。
反而站在一旁我一直带着的实习护士,情绪比较激动,抓着陈医生的手,不停摇头。
“陈医生,你再想想办法,护士长真的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
实习护士不停抽泣着,没想到,这世上还真的有真正关心我的人。
我二十八年来的人生,有了一丝欣慰。
我默默的伸出手,想要给这个小护士擦去嘴角的眼泪,这时,傅斯年又开口了。
“让我再看看她。”
说着,就已经迈着大步走向了手术室。
我跟在傅斯年的身后,也走了进去。
冰冷的病床上,我看着自己闭着眼睛躺在那里,就像是睡着了一样。
我也是第一次看自己的睡颜,抛去惨白的面容。
其实我觉得自己长得挺好看的,我不明白为什么傅斯年为什么不喜欢我,却喜欢那个和我眉眼相像的沈心蓉。
就在我纳闷的时候,我的手上感到了一丝冰凉。
我诧异的抬头,傅斯年竟然哭了,这泪,是为我而流?
傅斯年的大手摸上了我的脸,他的脸上有我看不懂的深情和难过。
过了一会后,傅斯年似是接受了我已经死了的事实,迈着沉重的步伐走了出去。
我看到,这个男人,最终颤抖着手,在我的死亡确认书上家属那栏,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哒哒哒!”
安静的走廊上,急促的脚步声响起。
我循声望过去,是那个在傅斯年没出轨前,我一直认为对我很好的婆婆来了。
我看到她皱纹的脸上,略带了几分的不可置信和难过。
但自从上次咖啡馆那次摊牌后,我现在不能确认她的难过是不是真心的了。
天渐渐黑了,我感觉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在拉着我的灵魂往别处走。
我用了点力气,稳住自己站在原地,毕竟我不想要变成一个孤魂被飘走。
当我好不容易再让自己站稳时,我看到,我的婆婆走向了傅斯年。
她说:“斯年,既然南星已经不在了,你就赶紧把心蓉娶回家,妈也可以早点抱孙子了。”
======第12章======
我突然觉得有点滑稽。
几分钟前,我还在奢望我的婆婆,起码此刻还是心疼我的。
没想到她却这么迫不及待的想要抱孙子了。
可是,她如果知道沈心蓉肚子里的根本就不是她儿子傅斯年的种,还想要傅斯年当接盘侠,那她会不会气得火冒三丈。
我勾起了嘴角,突然很想要看到我婆婆暴跳如雷的画面。
可我等了好久,傅斯年却像失了神般,始终没有开口说话。
我笑了,只是这笑是苦涩的。
都到这个时候了,傅斯年还不肯说出真相,还在给沈心蓉这莫须有的体面。
我都不知道是该笑这个男人善良,还是该笑自己当年有多眼瞎。
但我知道,我现在很愤怒。
或许正是我强大的怒意,让一旁的小护士都听不下去了。
只见小护士愤愤不平般开口:“傅阿姨,您怎么能在沈护士长刚去世,尸骨未寒的时候,就让傅医生去娶别人,您这样内心都不会感到愧疚吗?”
我站在一旁,举起大拇指,表扬她说的不错。
尽管,她看不见我。
但一点也不影响我现在爽快的心情。8
只是,下一秒,我的婆婆就怒怼了过去:“你是谁,我们家的家事关你这个外人什么事!”
那凶神恶煞的模样就像是把小护士当成了我,我不放过他儿子,阻挡她抱孙子一般。
幸好,小护士并没有被唬到。
她眼眶发红但慷锵有力:“我只是之前受沈护士长照拂的一名实习护士,替沈护士长抱不平。”
说着,就将那份DNA调查结果打开,举在我婆婆的面前:“您看清楚,到底是不是您的孙子,您到底又失去了一个多么好的儿媳妇。”
话落,便生气的走了。
下一秒,我看到了我婆婆红润的脸瞬间变得铁青。
只因为报告上写着:“物理生物学关系检测,两者不存在亲子结果,无血缘关系。”
她死死盯着那份亲子鉴定,胸腔急促起伏的程度,让我知道,此刻她有多生气。
但我很满意她的表情,认人不清,也就活该被骗。
只是,我婆婆好像并没有死心,对着傅斯年质问:“斯年,你告诉妈,这报告是真的吗?沈心蓉真的不是怀的你的孩子?”
我皱起了眉头,隐隐觉得她好像更关注的是这个孩子是不是傅家的种。
而不是自己的儿子被当成了接盘侠。
抱着这个想法,我看到沈心蓉那个不要脸的女人,居然也过来了。
“嘭”的一声!
只见沈心蓉直接跪在傅母面前,忏悔大哭:“阿姨,对不起,那天我真的以为那个男人是斯年哥,我也是被陷害的。”
她边说边流泪,模样好不可怜:“我是真心喜欢斯年哥的,您如果原谅我,我愿意和斯年哥再生一个。”
沈心蓉的话真的让我的三观得到了震惊!
怎么还有人在犯错后,理所当然的说出这些颠倒三观的话。
但我下一秒,我觉得是自己天真了。
我那个曾经以为对我很好的婆婆,眼里闪过一抹精光。
然后,对着地上的沈心蓉说道:“行,只要您能给我们傅家生个孙子,我就原谅你。”
我已经找不到形容词来形容此刻的心情,震撼惊骇!
紧接着,傅母便开始劝傅斯年娶了沈心蓉。
与此同时,我的遗体被人推了出来:“沈护士长的遗体护理结束了,你们谁来认领。”
“我!”
那个一直没开口的男人,终于开口了。
只是声音是沙哑的,我听见傅斯年在走向我之前,对着身后的两个女人说。
“我没打算再婚,我的妻子也只有沈南星一个!”
======第13章======
黑暗的公寓里,傅斯年没有开灯。
他甚至都没有把我的遗体带去殡仪馆,而是带回了家。
我不知道这个男人要干什么。
也不知道他为何会说出那句:“不打算结婚,妻子只有我一个人的话。”
而且,眉眼间还有我曾经想得到的柔情。
“啪嗒!”灯开了。
傅斯年的一双眸子,很黑,也很静,他就这么沉沉的看着我。
这个从不干家务活的男人,一件一件的叠好我的衣服,将关于我的物品全部整理好。
然后,放在了一起。
我看着那个不是很大的箱子,没想到我的东西竟然少得可怜。
傅斯年还替我盖好了被子,用恋爱时的语气跟我说话。
他说:“南星,曾经我以为自己只是因为合适才会跟你结婚,但是直到你现在离开了我,我才发现,我对你是喜欢的,虽然现在一切都迟了,但我还是想说,你是我的妻子,一辈子都是。”
我笑了,我的笑容是那么的苍白。
傅斯年这是在跟我表白,还是在跟我忏悔。1
但不管是哪种,我都觉得没有了意义,迟来的深情比草都轻贱。
“一辈子?人的一辈子能有多长?”
我只觉得我的一辈子挺短的,短短二十八年,一辈子都为了这个男人而转。
到头来,落得如此凄凉的下场。
傅斯年看不到我,自以为深情地继续说着:“是我害了你,如果我早日相信你说你得了脑癌,说不定还会有救。”
明知他听不到,我还是回了他:“还是别了,我可不想再被你伤害一次。”
下辈子,我期盼能生在一个幸福的家庭,被有品位的男人喜欢,难道不香吗?
夜渐渐深了,我看着他望着我,静静的躺在了我的身边。
我也觉得有点疲惫,但我没法融入到自己的身体里,只能靠在床的另一边,躺了下去。
……
天灰蒙蒙亮的时候,我醒了过来。
但我发现我已经不在公寓的床上。
我躺在了一个水晶棺中,穿着我生前最喜欢的白裙,逼着眼睛就像只是睡着了一样,一切都是那么美好。
“我寄了张卡片,地址是感觉,收件人叫永远……”
熟悉的音乐声让我回神,难得,傅斯年竟然还记得我喜欢这首歌。
我闭上眼睛静静的听着,脑海里浮现出和傅斯年谈恋爱时的时光。
是我追的他,也是我用这首歌向他表的白。
但我没想到我和他会事这样惨淡的结局。
一首歌播放完,当我再抬起头时,我看到了来祭奠我的人。
我一一看过去,有我的好友于炎,有我在青海医院的同事和领导,却唯独不见这世上我唯一的亲人,我的生物学上的父亲沈国文。
但我不难过,一切都在意料之中,毕竟沈国文不爱我的母亲,自然也就不会爱我。
祭奠仪式结束,我看着自己的身体被送进了火葬场。
我感觉不到疼,但我心疼,因为我知道,我真的是在和这个世界告别了。
二十分钟后,傅斯年抱着一个小小的骨灰盒出来,那里面应该是装的我。
天空下起了毛毛细雨,傅斯年将我埋在了城南墓园。
但他迟迟没走,而是轻轻擦拭着墓碑。
我回望过去,只见墓碑上写着,傅斯年之妻——沈南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