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少，刚刚去那家私立医院查过了，那里的医生说乔小姐手术之前，周瑶给了他们一份假的体检报告，证明乔小姐的身体能够直接手术，但是……” 助理说到一半，犹豫了下。 闻寒时握住手机的手紧了紧：“直接说！” 助理似是被吓了一跳，连忙开口：“但是我刚才亲自去问了一趟，说是那份假的证明报告已经找不到了，如果光凭乔小姐生前的录音，恐怕证据不是很充分。” 闻寒时的脸色一瞬变得很难看，周家说到底在这座城市还是有些地位的，这个案子要是没有充分的证据证明是周瑶故意逼死温兮辞的，那么…… 周瑶在庭审的时候还可以狡辩，说是温兮辞给她下的套，或者说温兮辞是为了钱故意这么做的！ “该死！”闻寒时一拳狠狠捶在了房间的桌面，桌上的东西一颤，“怎么可能会无缘无故找不到，我告诉你，不管花再大的代价，东西一定要到手！” 说完，他狠狠挂断了电话，心里却是无比烦躁。 要是不能给温兮辞讨个公道，他真恨不得自己亲自动手杀了那个可恨的女人！ 望着这个空荡荡的房间，闻寒时的脑海中却都不由自主的浮现出这三年来，温兮辞还住在这里的时候。 这三年中他对她一点也不好，可是她从来没有埋怨过半句。 她走了这么多天了，闻寒时的生活忽然天翻地覆，酒店，家里，两点一线，除了这两个地方，哪里也不去。 这两个地方都是温兮辞呆的最久的地方，却冥冥中为他画地为牢。 看着窗外的院子，一辆红色超跑缓缓在对面的别墅区停下，车里走出来一个女人，身后跟着几个保镖走进了对面。 可能是新搬来的，闻寒时并没多在意。 现在他能做的，也就是把周瑶母女送进监狱，得到她们应有的惩罚。 至于温兮辞的葬礼，墓碑，他一次也没有去过。 他以为，只要他不看，不想，不参与，心里会好受那么一点，他还能幻想着，也许有一天，她会突然回到他身边。 有很长一段时间，他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久久不肯走出来，不走出来，很多事情就不会面对。 不面对，就还能欺骗自己，温兮辞的死是周瑶害死的，跟他没有一点关系。 这样，他还能在这个世界上喘一口气，不至于那样痛苦，承认自己的冷漠也是逼死温兮辞的一双手。 甚至，闻寒时不愿意承认自己是爱这个女人的，好像一承认了，整个人就会疯掉。 迟来的深情，没有了寄托的人，就会塌陷成一片废墟。 深夜还是一如以往的寂静。 “温兮辞！” 这已经不知道是多少次，闻寒时喊着温兮辞的名字从睡梦中惊醒了。 也是自从她离去以后，他再也没能睡个好觉。 睁开双眼，除了令人觉得寒冷的黑夜，眼前什么也寻不到。 闻寒时一身冷汗地从床上坐起来，胸口剧烈地起伏着，这才意识到他又做了一个噩梦。 原来世界上所谓的爱，不会随着那个人的消失而消散，反倒会越加深刻。 他站起身，走到落地窗前拉开窗帘，别墅外的路灯下一个人影站在那里，正在向这边看过来。 灯光下，他依稀能看出来，那是个女人，墨色长发，背影单薄。 在那人抬头的刹那之间，他忽然浑身僵硬。 这张脸……跟记忆中的人，有些相似。 闻寒时恍然以为是他在做梦，怎么会…… 他打开窗，初春的风带着一股凉意透进来，他才意识到这不是错觉。 顾不得他现在胸口翻涌着的情绪，下一刻，人已经跑了出去。 跑到路边，却又只能看见空荡荡的一片，街边不知是哪里飘来一阵桃花香，唯独没有半个人影。 “微微！”他对着四下无人的街道大声呼喊。 回应他的，是隔壁别墅房间一盏灯灭了。 第十八章 她像是个烙印 清晨的风吹得温柔，阳光透过玻璃窗掉在地上，露出细碎的光斑。 闻寒时已经洗漱好，换上平时的西装，对着镜子打好领结，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一丝不苟，仿佛和从前没有什么区别。 可是他只呼吸一口都能闻到一股子腐味，那是从骨髓里透出来的，眼里没有一丝亮光，只剩一具没有灵魂的腐朽躯壳。 “LJ微微，我去上班了。” 他看了一眼空荡的房间，被子有些乱，他故意没有整理，就好像那里还有人在睡着。 得不到回应，闻寒时没有失落，只面无表情地转身离开，然后轻轻带上房门。 汽车一路疾驰在空旷的街道，带起一阵纷飞的花瓣。 “霍少，已经查过了，医院里那份周瑶伪造的检查证明被人拿走了。”助理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 闻寒时冰冷的脸上终于裂出一道缝隙，皱眉道：“谁。” 助理声音不由低了下来：“是被我上次跟你说的那位乔总拿走了。” “呲——”一个急刹车，车子在路边的位置停了下来。 闻寒时眉头紧锁，他记得A市的那位乔总，乔天成，是A市首富，今年开始因为想要发展酒店业，所以最近跟霍家是有些来往的。 霍家的老爷子最近一直催着让他去见见这位乔总，可是他最近实在没有心思打理酒店的事情，全都推脱掉了，听说他姐姐现在在接洽这位乔总，只是过程并不是很顺利。 乔家跟温兮辞除了姓氏一样以外，按理说绝对不可能会有其它任何关系才对，怎么也会卷到这件事情里来？ 难道是为了包庇周瑶？ 一刹那，无数的念头在闻寒时心里打转却又一时找不到答案。 那头的助理听着半天没了动静，忍不住叫了一声：“霍少，这事我也试探过乔家的口风了，估计想拿到资料恐怕……” 不用助理说的明白，闻寒时大致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只是这个东西他非要不可，要是拿不到铁一样的证据，那么周瑶就有可能翻供，要真是这样，温兮辞怎么能瞑目！ 虽然感情上他很不愿意承认温兮辞已经离开了，但理智上却又无比清楚这是事实。 极端的两个想法交织着才更让人痛不欲生。 “我知道了，帮我安排跟乔天成的见面，要快！”他语气一凛，说完便挂断了电话。 空气一时安静下来，闻寒时看着车前的大路，路一直延伸到视线尽头。 他知道，往前直走就能到酒店，或者转弯回头就能回家。 极简单的路，他却好像找不到方向了，不知道哪里才是他应该去的。 最近总是这样，表面伪装得再漫不经心，心里也明白不管去哪里都逃脱不过了。 温兮辞这个名字像是一个诅咒，烙印在心里怎么也抹不去。 “叮叮叮……”

手机又在这时候响了起来。

闻寒时看了一眼，是胡老爷子——温兮辞的师傅打过来的。 有一瞬，他心里竟有一丝胆怯，一时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个年近花甲的老人。 老人一辈子性格刚硬，别说给别人下跪，就是一句软话也没有说过。 可是他为了温兮辞跪下了，跪在大庭广众之下，只为了还温兮辞一个公道。 而闻寒时心里太清楚，温兮辞最后能被逼到那个地步，他并不无辜。 有时候冷漠更能杀人。 这些日子以来，他总是在想，如果在温兮辞受欺负，受委屈的时候，他能站出来说一句话，或者当时直接点警告周瑶让她不要打温兮辞的主意，她最后都不会死在冰冷的手术台上。 他永远记得，她流干了血，孤零零地躺在冰冷的手术台上，好几天，连尸体都没有人收敛。 明明她是很胆小的一个人，她那么渴望活着，她热爱生命，害怕死亡，他甚至能够想象到当时她心里的无奈和绝望。 还有当时那个电话，她最后打来的电话。 闻寒时想，那时候温兮辞一定很害怕面对这一切，可又清楚地知道他不会帮她，所以情愿安静地死了，也没有再开口求他一句。 可是她到最后还在关心他以后会不会过得好，她到死都没能放得下他！ 闻寒时突然觉得喉咙哽得发疼，深深吸了一口气才按下了接听键。 第十九章 记忆里的模样 “霍少，不好意思，一大早打扰您了，我就是想问一下，微微的事情怎么样了？” 虽然闻寒时没有看到人，但从电话里传来的声音能听出来，胡老爷子的声音越发沧桑，带着一丝沙哑。 恐怕温兮辞出事这些日子，老人一个好觉也没有睡过，惦记着给她讨回公道。 闻寒时薄唇微抿：“这件事出了一点岔子，恐怕还需要点时间。” 电话那头陷入了沉默，良久他听见老人沉沉的一声叹息：“霍少，我听说周家那位小姐都要成为你的未婚妻了，让您帮忙这件事情着实不妥，我老头子就不麻烦你了。” 闻寒时眉头紧皱：“什么未婚妻！都是些流言蜚语，微微的事情我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的！” 胡老爷子似乎是嘲讽一笑，而后才开口：“你真的只用给我老头子一个交代吗？周家已经来过人了，说是给我老头子一大笔钱，不要让我自讨没趣，也别指望你霍少能为了微微跟周家翻脸。” 闻寒时一时哑口，老人又道：“这么多年，微微对你怎么样旁人不知道，可你自己心里最清楚，那丫头是出身不好，比不上人家金枝玉叶的大小姐，可她对你一片真心，生怕给你惹一点麻烦，从来没想过要从你这里得到一点好处！” 闻寒时的手攥紧了方向盘，双手隐隐青筋凸起：“如果当年，不是她在点心里做了手脚，费尽心机要接近我，我怎么会……” “糊涂！那丫头绝对不可能做这种事情，她要是能有这一半的心机，又怎么会最后落到那样的地步！”电话那头斩钉截铁的否定道。 闻寒时不由一怔，对于这件事情，这三年来，温兮辞也从来没有承认过，那时候他只认为是她在狡辩，可是现在，他却头一次产生了动摇。 是啊，他认识的温兮辞明明那么单纯善良，真的会做出这种事情吗？ 况且，她又不笨，怎么可能会把不干净的东西下在她自己做的点心里呢？ 难道……这三年竟也都是他错怪了她！ 他半晌说不出话来，只能清楚地感受到自心口出弥漫而上的悔恨与苦痛。 原来错了，从一开始就错了，这一切都是他自以为是的想法而已。 他以为她坏，可是最先坏掉的还是自己的心。 他以为他不爱这个满是心机的女人，可原来，不知什么时候他早已泥足深陷。 “余……胡老爷子，微微她埋在了哪里？我想去看看她。” 闻寒时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这是他第一次开口提出要去见她，就像终于从心底里接受了她真正已经离开这个世界的事实，也终于接受他自己所犯下的过错。 电话那头声音一紧，这才开口：“城东墓园，那里种了许多花，那丫头应该会喜欢那里吧，微微活着的时候吃了太多苦，现在不在了，我只希望，你在别让她在地下也受着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