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不知道我得癌症了呢。只是我打过去,立刻就被挂断了。我顿了顿,还是打开了苏颖的朋友圈。果然。她又发了个视频。在裴景给她买的别墅里,裴景和他妈妈围着她捧着呵护着。配文:救命,快被宠成小傻瓜了(笑哭)我放下手机,不想再看裴景和别人恩爱的画面。胃一阵紧缩,再次涌起剧痛,我跪倒在地大口大口吐血,洁白的雪地顷刻被染红了一大片。我艰难地爬起来,重新坐上秋千。真是的,临死了还给自己添堵。旧人,旧事,旧景。他如...
我飘在空中,看见我的身体蜷缩在小院的雪地上,确认了一件事——我已经死了。
也许魂魄还要几天才散吧。
我安慰自己。
地上的手机闪了几下,是裴景打来的。
准确地说,是他回过来的电话。
手机一直闪烁,直到因为低温保护关机。
阿景,现在回电话,太晚啦。
我已经接不到了。
2
本来我是打算安静死去的。
可是那时候,雪下得太温柔,秋千的吱呀,也太像小时候裴景推着我高高荡起的声音。
我突然就想好好跟他告个别。
他还不知道我得癌症了呢。
只是我打过去,立刻就被挂断了。
我顿了顿,还是打开了苏颖的朋友圈。
果然。
她又发了个视频。
在裴景给她买的别墅里,裴景和他妈妈围着她捧着呵护着。
配文:救命,快被宠成小傻瓜了(笑哭)
我放下手机,不想再看裴景和别人恩爱的画面。
胃一阵紧缩,再次涌起剧痛,我跪倒在地大口大口吐血,洁白的雪地顷刻被染红了一大片。
我艰难地爬起来,重新坐上秋千。
真是的,临死了还给自己添堵。
旧人,旧事,旧景。 他如今新人在怀,怎么会想看这些早已远去的东西。 所以最后,我还是没有跟他告别。 3 我环顾了一圈这个满是回忆的小院。 破败,萧索。 只有寒风穿堂而过。 爷爷奶奶早已去世,我和裴景也早就搬离了这里,无人看顾。 除了我坐着的这个秋千,其他东西早已是破砖断瓦,不复小时候的模样。 景不复当年,人亦不复当年。 我自嘲地笑笑。 秋千一晃一晃,静谧的小院里,间或有雪簌簌从石榴树滑落的声音。 我恍惚听见奶奶慈爱地招呼:「小冬儿,小景,快来吃烤糍粑啦。」 炉火上,雪白的糍粑烤得香喷喷的,软软糯糯。裴景掰下一块,烫得不停呼气,在小瓷碗里蘸一圈亮晶晶的白糖,递到我嘴边。 「快,趁热吃最好吃了。」 糍粑真好吃,我幸福得眼睛弯弯。 裴景看我吃得开心,眼中的期待得以满足,比自己吃了还高兴,又耐着烫去给我掰糍粑。 那时候的裴景真好啊,最喜欢宠着我,每次收到爸妈寄的零食、玩具,都第一个送来给我。 他揣着零食一脸傲娇,「小冬儿给哥哥笑一个,笑一个我就给你吃。」 我才不理他呢。 我知道,不管我是笑是怒,最后他都会塞给我的。 那时候你要是跟我说,裴景以后会护着别的女人,任由她重重扇我一耳光…… 我恐怕会大骂你神经病。 4 裴景的父母忙于工作,我爸妈忙于离婚。于是我们便都成了留守儿童,住在爷爷奶奶家。 可因为有对方,我们一点都不孤独。 我们一起对付那些骂我们「野孩子」的坏小孩,一起放学写作业,一起趴在书桌上打瞌睡,然后被爷爷挨个敲醒。 十岁那年冬天,我因为水痘晚上突发高烧。正逢村里的老人都去参加祖祭,只有裴景在我家跟我做伴。 裴景不顾传染的风险,顶着风雪,半夜背着我去镇上的医院。 我烧得迷迷糊糊,趴在他的背上难受得直哼哼。 他就一直在哄我。 「小冬儿别怕,马上就到医院了,到医院吃了药就不难受了啊……」 那时候他也不过十二岁,少年的背还很单薄,却硬是咬牙背了我几公里,托着我的手臂一下也没松。 周围都是无边的荒凉雪地,我搂着他的脖子,听着他的声音,无比安心。 所以请原谅我,后来不管他怎么伤害我,我也做不到洒脱地放手离开。 5 几天了,我的身体还是静静地睡在雪地里。 我忧愁地想,这要是不小心被看到,一定会把人家吓坏吧。 唉,当初我想着死后百事消,可真没想过还要操心自己的后事。 我决定去找裴景,看能不能托梦告诉他我死了这件事。 说不定入殓之后,我的灵魂就能消失了。 没办法,我也没有别人可以找了。 好歹他的名字还跟我在同一张结婚证上,辛苦裴大律师来给我收个尸,也不算过分吧。 离开前,我又看了一眼这片雪地。 十五岁那年,裴景就是在这里跟我表白的。 他在一个初雪的夜晚敲开我的窗户,神神秘秘地说要给我看个东西。 我迷迷糊糊穿着睡衣刚走出来,就被裴景裹上了温暖的大衣,然后,小心翼翼地牵着我走到雪地上。 小院中间,有个脚印印出来的巨大爱心,整齐圆满。 雪色映着月光,明净柔亮。 彼时的裴景已经拔节成长为一个俊朗的大男生了。 他红着脸,欲言又止。 直到我打着哈欠作势要回去睡觉,裴景才急了,憋出一句:「林暮冬,我喜欢你!」 我那时被他惯得不像话,骄纵地昂起下巴,「这点小事还用你专程告诉我?」 裴景愣了几秒,又气又笑地来挠我痒痒。 我笑成一团,断断续续回应了他。 「我也喜欢你的,阿景。」 我还记得裴景那时的模样。 他开心又拘谨,只知道抓着我的手,眼睛很亮,一瞬不瞬地看着我,似乎要把这一刻铭记于心。 雪花像礼花般缓缓飘落,落在他的细碎的发梢和纤长的睫毛上,少年眼中盈盈有光,只盛得下一个我。 对于那时的我们来说,那份情愫早已心照不宣,确实不需要说出口。 6 我飘回了我和裴景的家。 只是没想到,苏颖也在。 裴景看上去有些烦躁,在房间里走来走去,最后停在阳台,点了根烟,明灭缥缈的烟雾中,看不清他的表情。 苏颖是第一次进我们的房子,对墙上的照片,餐桌上的杯垫,沙发上的毯子都好奇地翻翻检检。 她从我的冰箱拿出一轮白色的圆盘,笑嘻嘻地戳了戳。 「这是塑料吗?硬邦邦的,怎么放在冰箱里,好奇怪哦。」 裴景回过头:「那个是糍粑,烤一烤就会变得很软,等等——」 可是来不及了,苏颖已经随手把它扔进了垃圾桶。 「咚」的一声。 我捏紧了拳头。 早知道我死之后,苏颖会堂而皇之地进我家翻我的东西,我就该一把火烧了再走! 苏颖不好意思地吐吐舌头:「啊,手太快了。阿景,你别怪我好不好?」 裴景看着躺在垃圾桶里的糍粑,沉默了片刻。 「算了,也不值钱,等暮冬回来自己再买吧。」 苏颖有双无辜的眼睛,撒起娇来娇软可爱,摇着裴景的手臂,总是容易让人心软的。 上一次听她这样撒娇,叫的还是「裴总」。 7 那时裴景已经是知名的律所合伙人了,依然很忙碌,我也没改掉给他送饭的习惯。 那天送饭去,他正在开会,于是我放下保温桶就离开了。出去发现车钥匙掉在律所,于是回去拿。 他们不知什么时候散会了,在裴景的办公室外,我听见女孩娇气地抱怨: 「怎么总是这几个菜啊,都吃腻了,她就不会换别的菜谱吗?」 我倏然推开门。 裴景和苏颖坐在办公桌旁,分享着,挑剔着我精心为他准备的晚餐。 我语气有些僵硬: 「阿景熬夜多了,这是专门做给他的食疗菜谱。没专程给苏助理准备一份,不好意思了。」 苏颖吐吐舌头,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看着裴景。 「对不起啦,裴总,我以后再也不挑食了。」 裴景并没有意识到什么不对,还有点嫌弃地点了一下苏颖的脑袋。 「暮冬稳重懂事,才不会计较这点小事,你以为都像你一样幼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