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苡沉默地看着她。 褚佳诺穿着跟她一样的蓝白格子连衣裙。这是她们还是好闺蜜时，一起买的闺蜜装。 她们有过许多套闺蜜装。 路过的人频频看她们，有一对年轻的姑娘就蹭过来说：“你们的闺蜜装好好看啊，可以问问在哪儿买的吗？” 褚佳诺大概正在兴头上，丝毫不觉得尴尬地给她们找了店铺地址。两个姑娘兴致勃勃地搜了一圈，然后很失望地说：“老板说卖光了，而且以后也不会出了，绝版了。” 恰如其分她们现在的关系。 林清苡没什么意味地扯了扯唇，说：“不用了，你们能够白头偕老，子孙满堂就好了，至于我，就不用你们操心了。” 褚佳诺就挽住了顾延舟的胳膊，笑着说谢她的成全。 顾延舟沉默不说话，盯着林清苡消瘦却挺得很直的背影，不知怎么的，心里突然涌起一股无边的烦躁。他拂开褚佳诺缠上来的手，却不期然看见了顾妈妈坐着轮椅，在后面静静地看着他们。 她什么都看见了。 顾延舟有些心慌，他怕顾妈妈会因此受到刺激，加重病情。 顾妈妈沉默了很久，然后很失望地说了一句话：“延舟，你会后悔的。” 后悔？ 不，不会后悔的。 不爱林清苡了，却勉强跟她捆绑一起白头到老，才是会后悔一辈子。 顾延舟不以为然地想着，心情却又无端烦躁，把着方向盘开车上路，对褚佳诺说：“我先送你回家。” 褚佳诺顿了顿，试探地说：“延舟，我之前租的房子，昨天到期了，我……就给退了。” “哦，那你现在住哪儿？” 他的语气漫不经心的，可见心里也没把她多当回事。褚佳诺心念电转，又摆出无辜可怜的样子说：“延舟，我想跟你住一起可以吗，我现在有了孩子，一个人住我会害怕。” 顾延舟看了她一眼。 当初，褚佳诺就是这种柔弱无助的样子爬上了他的床，而他没能把持住。 顾延舟很烦躁地呼了一口气。 但最终没有拒绝。 两人回家时，在电梯里碰到了隔壁的邻居。 邻居认得顾延舟，顿时热情地从包里找到了偏方药包，递给顾延舟说：“你是清苡老公吧，遇见你正好，这是清苡上次托我找的怀孕偏方，你给带回去吧，好多天没见清苡了，她忙啥去啦？” 顾延舟迟疑了一下，伸出手。 褚佳诺更快一步地挡住了他，笑着说：“谢谢阿姨，不过不用了，我已经有孕了。” 邻居嘴巴张的很大：“怀孕？他的？那清苡呢？你们是背着她……？” 褚佳诺脸变得很白，用力挽住了顾延舟的手，顾延舟烦躁地深呼吸了一下，开口解释：“没有背着，我跟她离婚了。” 到底还是要脸的，离婚了另找，跟婚内出轨致小三怀孕，还是离婚了另找比较好听一点。 邻居无语好一会儿，才脸色复杂地哦了一声。 电梯到了，顾延舟拉着褚佳诺快速出了电梯。 耳边隐约还能听见邻居嘀咕说：“难怪这么多天都不见清苡，原来是男人变心了……啧，多好的姑娘啊，之前还拼了命的想要为他生孩子……也好，及时止损……” 顾延舟心头窜起一股无名火。

及时止损？

跟他离婚怎么就成了及时止损？他有这么不堪吗？!第5章怀疑     相比顾延舟的情绪不佳，褚佳诺心情却很好，进了房就自顾地先进了主卧。 等顾延舟洗完澡出来，卧室的床单被罩都被换过了，褚佳诺把林清苡没来得及收拾走的一些旧物打包好了放到门口，却把她自己的东西都搬进来了。 这女人鸠占鹊巢的速度真是快，她甚至还靠在床头，堂而皇之地用他的手机打电话。 顾延舟冷下脸抢过手机。 看见来电显示是林清苡，顿时更生气了：“你给她打电话做什么？！” “哦，就是清苡她，她把我拉黑了，我联系不上她了，”褚佳诺声音娇娇的，柔软而无辜：“她的东西我都收拾好了，想看看她在哪儿，给她寄过去。” 顾延舟狠狠皱眉，他没想过要在这个房子里给褚佳诺腾地方。 然而就这时，林清苡那边淡淡的说了三个字，扔了吧，就把电话挂了。 顾延舟听着这三个字，心里更恼怒了。 他之前一直以为，清苡那么爱他，一定会对他纠缠不休，然后他自己会先受不了了搬走躲起来。从来没想过，她会就这么不声不响，不吵不闹，平静而果决地退出了他的世界。 连个地址都不给他留！ 他甚至开始怀疑，林清苡是否真的爱过他？ 他把门口箱子里的东西取出来，一件一件地摆到原来的位置，冷声警告褚佳诺：“我跟她还没离婚，她就还是这里的女主人，你想暂住，就安安分分的住几天，属于她的东西你都别动。主卧你别再进来了，这里没有你的位置。” “可是，怎么办，我爸妈听说我怀孕了，说要来照顾我。”褚佳诺睁着大大的眼睛，眼神十分无助：“如果他们知道，我没名没分地跟着你，还要为你生一个没有名分的孩子，他们，可能会打死我。” 褚佳诺靠过来，小心地吻他，眼泪滴到他脸上：“延舟，……跟我结婚吧，我真的很爱你。” 顾延舟烦躁地推开了她。 他对林清苡感情淡了是真，但要说他多喜欢褚佳诺，却也不是。 这个女人只是趁他醉酒的时候爬上床的，之后一而再再而三的以各种机会和他偶遇，他承认当初是被她撩到了，但要说进展到为了她离婚，却也没到那程度。 “你先休息，我出去转转。” 顾延舟突然很不想跟褚佳诺呆在一个空间，拿着钥匙就出了门。 这么晚在外待着其实也没什么地方可去，顾延舟开着车没有目的的瞎转了一会儿，不知怎么的，最后还是转到了林清苡以前跟父母一起住的老房子。 她在本城没有别的房产，匆忙搬走也就只有回到老房子一途。 她的房里没有亮灯，黑漆漆的一片，她是没在家吗……也不是，想到那天他回家收拾衣服时，她一个人蜷缩在沙发，那时她也没开灯…… 想到这，顾延舟没来由地心窒了一下。 记忆里好像有许多次，他深夜晚归时，林清苡都是一个人蜷缩在黑暗里，等着他…… 翻出烟盒点了烟抽着，脑子里突然崩出一个想法：清苡那么爱他，怎么可能会真的想跟他离婚？只要他稍微说点软话，她还不得麻溜顺着台阶下来…… 这样想着，顾延舟看见了林清苡。 她从一辆价格不菲的路虎车上下来。驾驶位的男人人很高很帅，顾延舟认得，这是林清苡以前的同学，曾经疯狂地追过林清苡。 林清苡笑着对谭靖辞挥手说晚安。 转过头来看见顾延舟，林清苡就又笑不起来了。 犹豫了一下，走过去敲他车窗，问他：“有事？” 顾延舟刚刚的想法悉数被绞杀了个干净，他冷笑着说：“这么快就找到下家了，难怪你这么想离婚。”第6章离婚     林清苡今天从疗养院出来后，又去医院复查了，恰好碰上谭靖辞下班，就顺路送她回来。这本来一句话就可以解释的，但是对两个即将离婚的人来说，这些解释就显得可笑而且没必要。 等顾延舟的车子走远，林清苡才哑着声跟谭靖辞道歉：“不好意思，把你卷进来了。” 谭靖辞摇摇头说没事，又问：“你不打算把怀孕的事情告诉他吗？他如果知道了，说不定……” 林清苡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他不想要孩子。但我想要，所以不能让他知道。” 谭靖辞眼底露出几分心疼。 这个女孩，他曾深爱过，可是她最后只奔赴那个男人。 可是那个男人，如此不珍惜她。 “清苡，明天离完，你有什么打算？”谭靖辞哑着声说。 林清苡沉默了一会儿，说：“听说临市有个孤儿院缺老师，我先过去帮忙几个月。至于以后，再说吧。” 林清苡都这样说了，谭靖辞就不好说什么了，他本也没什么立场说什么。 第二天一早，两人就在民政局见了面。 林清苡精神不太好，拿笔的手微微颤抖，迟迟没有落下自己的名字，工作人员语重心长地劝慰说，生活本来就是鸡零狗碎堆积的，如果没有什么过不去的矛盾，就且行且珍惜。 林清苡回给对方一个坦然感谢的笑意，而后释然般的，丝毫没有犹豫地签下自己的名字。 顾延舟看她那么干脆，当即也是冷笑一声，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两个红本换两个红本，只不过红本的寓意已然天差地别。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大门，谭靖辞已经等在那儿了。 看见清苡出来，他摆了个绅士的动作，为林清苡开了车门。 林清苡就对他笑，对他说谢谢。 她对谭靖辞笑得好温柔啊……林清苡以前，也一直是这样对他笑的，那笑容甚至比这个更温柔深情……顾延舟远远看看，心里突然涌出许多嫉妒。鬼使神差的，顾延舟大步向前，一拳狠狠招呼到谭靖辞脸上。 “阴魂不散，离个婚你也要跟着！” 这变故发生得太突然了。 林清苡慌得变了脸色：“顾延舟，你做什么！” 但她此刻正好在车里，谭靖辞堵着车门不让她下来，“清苡你别管，我正好想揍他很久了。” 两人打得昏天黑地，各自狼狈，围观群众也越来越多，劝架的没有吃瓜的多，林清苡顾不得什么了，副驾驶车门被锁了，她就爬到后座去打开下车，才下去就被人扔了满身臭鸡蛋。 围观群众指着她鼻子骂她下贱，出轨离婚还要带情人来耀武扬威。 林清苡呆呆站住，再次觉得，这个世界如此荒谬。 之后几天，顾延舟都没有回家。 他去酒吧买醉，朋友陪着他一起，问他怎么了。 “我跟清苡离婚了。”顾延舟醉醺醺的说，也听不出来他是哭还是笑。 朋友安慰顾延舟，没了林清苡，你还能找到更好的。 “我看，褚佳诺就挺不错，满心满眼都是你，你不回家的这几天，她到处都在找你，知道你在哪里之后也不催着你，就这么静静地守着你，多么好的姑娘。” 顾延舟一扭头，果然看见了褚佳诺。 褚佳诺娇娇软软的，看见他回头，立即对他展颜一笑，小心地蹭过来。也不知是酒精的刺激，还是其他的什么，他一把将褚佳诺拖到了怀里，亲了下去。第7章消失     婚期，就这么定了下来。 此后几天，顾延舟被拖着去处理各种结婚事宜，定婚纱定场地，宴请宾客，全程忙碌且繁琐。 顾延舟看着这一切，恍惚想到，他好像亏欠林清苡一场盛大的婚礼，那时他们还年轻，还一无所有，清苡羡慕别人的婚纱，特别想要，但她只是说等以后有条件了再补办……他还没看清苡穿婚纱的样子……也不知是哪一天哪一刻，他突然意识到已经好久没有见到林清苡了。 晚上开车瞎溜的时候，不知怎么的就再次到了林清苡家楼下。 她家没有亮灯，黑漆漆的，防盗门上贴满了各种小广告。 “你找人吗？”有个路过的邻居好心地对他说：“这户人家搬走了，没住人了。” 顾延舟突然觉得心一空。 她去哪儿了？ 忙打开手机打电话，可是听到的却只是机械电子音，这个号码已经注销了。 无处找人，最后他不得不到医院去找谭靖辞，询问林清苡的下落。 “你还找她做什么？”谭靖辞眼底难藏厌恶，语气更是不客气：“你们已经离婚了。” “对，是，我们离婚了，而且我还要再婚了，特意来邀请她参加的。”顾延舟找不到林清苡，又在谭靖辞这里碰了钉子，气得口不择言：“你转告她，她得来，别让我觉得她输不起。” 顾延舟一走，谭靖辞就给林清苡打电话，转告了顾延舟的话。 林清苡握着电话，沉默了好久，苦涩地笑了一声：“不去了。输了，就是输了，输得起输不起，都没什么大不了。” 放下电话，林清苡就抱着马桶去吐得昏天黑地，脸色惨白。护士给林清苡手背扎上了针，孤儿院近期搬迁，需要看管许多孩子，孩子调皮总是乱跑，她操碎了心，体重也急剧下降，贫血低血糖等等情况接踵而至，孕吐反应极其厉害。 “你这种情况需要多休息，不能劳累了，”主治医生忧心地评估着她的身体情况：“怎么不见你爱人过来照顾你？需要我帮忙通知吗？” “不，不用了，”林清苡掀了掀唇，扯出一个笑容：“我没爱人了。” 顾延舟结婚这天，林清苡没来。 有那么一瞬间，顾延舟觉得自己这一场婚礼，好像缺失了什么。 此后几个月，顾延舟一直恹恹，做任何事情都没有什么奔头。 回到家看见褚佳诺，他就更觉得厌烦。 褚佳诺那女人自从结婚后，几乎就变成了瘫痪，什么都不会做，买菜要问他，灯坏了要问他，马桶堵了要问他。 更让他烦躁的是，褚佳诺瞒着他孕检结果，最终生了个肾脏有问题的儿子，现在还住在加重病房里。褚佳诺对此又手足无措，每天除了哭就是哭。 顾延舟被无数糟心事包裹住，逃不开，躲不掉，不想面对褚佳诺，顾延舟开始没日没夜地加班守夜，但凡能上的手术他几乎都接手。 这天夜里，医院又送来一个生命体征已濒危的大出血孕妇。 “这位孕产妇在临市的孤儿院任职，临床妊娠七个月，但是几个小时前孤儿院有个墙倒了，这位孕妇为了救出几个幼儿被砸到重伤，临市的医疗水平跟不上没法抢救，只能送到咱们这儿来。在路上已经耽搁了一点时间，现在情况特别不好，稍有不慎就要一尸两命。” 顾延舟眉梢冷蹙，抬手就要签字接手，但却被副院长挡住了。 “延舟，你已经连轴转了八台手术，超过三十六个小时都没休息，你看你手都是抖的，根本没法握手术刀了。这台手术你不能接。” “可是怎么办，”另一个医生一脸沉重地说：“这种跟死神抢人的手术，只有顾延舟一个人能做，我们其他人经验都不足。” 顾延舟揉着手肘虎口，一脸漠然：“我手确实在抖，没办法再接这台手术了，你们快点去联系她家属过来做决定，签字手术，运气好的话，还能保住一个。” “孕妇离异，没有家属……哦对了，她失去意识前留了话，说如果只能保一个的话，就保住孩子！”助理护士光是看着资料就要看哭了：“还是当妈的伟大，为了孩子，命都可以不要……” “哎呀不好，病人快要失去生命体征了！林女士？”急救医生迅速给她上了各种机械，在她耳边拼命喊她：”林清苡，你醒醒，还能听见我说话吗？林清苡！” 顾延舟闻言，颤然道：“她叫什么？！” 没等到回答，顾延舟就失控跑向急救室，赫然看见躺在病床上，生命已濒近死亡的妊娠患者，正是林清苡！第8章手术     顾延舟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会在手术台上，看到即将濒死的林清苡。 她从来都是那么健康且快乐的！ 可是现在，林清苡就躺在急救台上，肚子隆起，然而浑身都是血，脸上苍白得没有半丝血色，生命体征更是在一点点趋向直线，就算是身上插满各种仪器管子也没有用。 顾延舟睚眦欲裂，脑袋嗡得几乎空白。 林清苡……什么时候怀的孕？！ 他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顾延舟一把抢过病历本翻到孕期登记记录表上一看，那段时间，……不就是褚佳诺找上门来的那天吗？！那天他下在牛奶里的避孕药，她没喝，而是给了褚佳诺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