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自今日起,令将军谢景行与长公主黎筝楚和离,钦此。”这个消息实在不比我的死讯来的轻巧。刹时,一城飞沙,所有人脸上似乎都没有意外。毕竟我与他多年夫妻感情不和已经是人尽皆知的事情了。这是我死前留下的遗愿,死后烧作香灰一捧,清白不入他祁家祖坟。只是没想到哥哥竟然如此决绝,亲口封下圣旨,让谢景行与我在死后和离。可此刻,谢景行一人脸色煞白。我看着他震惊的表情,心里竟无端生出一股畅快之意。...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自今日起,令将军谢景行与长公主黎筝楚和离,钦此。”
这个消息实在不比我的死讯来的轻巧。
刹时,一城飞沙,所有人脸上似乎都没有意外。
毕竟我与他多年夫妻感情不和已经是人尽皆知的事情了。
这是我死前留下的遗愿,死后烧作香灰一捧,清白不入他祁家祖坟。
只是没想到哥哥竟然如此决绝,亲口封下圣旨,让谢景行与我在死后和离。
可此刻,谢景行一人脸色煞白。
我看着他震惊的表情,心里竟无端生出一股畅快之意。
“这是黎筝楚的意思?”谢景行嗓ⓨⓑγβ音有些嘶哑。
“小的只是奉了皇命办事,其他的一概不知道。”那传旨的黄袍钦差如是说。
猜谢景行是万万没有想到,我终有一天竟请命,逼他和离。
他额上青筋直跳,一副气急了的恼怒模样,却还要强做镇定,维持着大将军的面上威严。
“和离书没有,休书倒可以写一封!”他咬牙切齿的说道,似一副恨极了我的模样。
“将军,皇上的意思是您能同公主撇清关系就行。”那传旨的人继续面无表情回答道。
谢景行漠然愣了片刻,绷着脸命人研墨铺纸。
他提笔,手竟微微有些发颤,看这笔走游龙,我再不是他的发妻。
明明是我死前的请求,死后看着却还是心痛。 谢景行这一书写的洋洋洒洒,却在最后要签名的时候顿住。 钦差在一旁看着,不由出声催促:“将军,陛下还等着下官交差呢!” 谢景行的脸色变得更是难看,而后写下了他的名字,将休书递过去:“她也只配这一纸休书了!” 钦差接过休书,无奈摇摇头:“世事无常,将军,和离尚有转圜余地,这休书立下,来日可再没有后悔的机会了。” 钦差顿了顿,像是想要再说些什么,却又忍住什么也没说。 我看着那休书二字,心仿佛被滚水过了一遍,眼眶竟有些酸酸的。 我转过身不再看,心里压着一口气:“休书就休书,反正我不埋你家坟头了!” 孤城长烟,那人骑着马走远了。 众人缓缓起身,相互交头接耳。 唯有谢景行一人独立,面向昌安城的方向,身如雕像。 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可他厌我,我们夫妻多年,他连一点体面的成全都不肯给我,一纸休书,哪怕我死了,也要让我成为天下笑柄。 当然,谢景行一向如此无情。 我记得那年冬天,默儿调皮打碎了苏宁身上的一块翠玉,谢景行便罚默儿去跪了祠堂一夜。 才五岁的孩子啊,我怎么求他都不管用。 默儿跪了一晚上,第二天就染了风寒,嘴里还叫着他“爹爹”。 我让谢景行去看一看默儿,可他去营外训军也抽不出一点时间去看看自己的孩子。 那天,我让人拦了他的马,冒雪追了过去,问他:“默儿年龄尚小,你待他严苛也罢,可孩子病了,想见你一面,你就这么忙吗?” 谢景行脸上没有一丝松动:“你记好了,我先是黎国的将军,其次才是你的驸马,若有误军令,你担当不起!” 说罢,他一扬马鞭,决然离去。 我一直理解他,他本是大好男儿,在朝堂上应该另有一番天地。 可他娶了我,在旁人眼里,他不管再努力,都始终摆脱不了靠女人的名头,只能是黎国的驸马,他委屈。 由此,我与他那几年的关系一直有些僵硬。 只是我没想到,这一病,我永远失去了默儿。 第6章 第6章 回到府中,听下人来传,说是默儿落水,发现的晚了没能救过来! 我疯了一样赶回去,见到的却只有默儿冰冷的尸体了。 他小小的身子,冷得骇人,就在我怀里一动不动。 后来才得知是苏宁将病了的默儿带出来,推到了湖里,活活溺死了他。 我盛怒之下抓来了苏宁,我还清楚的记得苏宁当时的模样。 她笑得嚣张,对我说:“黎筝楚,表哥根本从来没有喜欢过你,他最爱的是我,表哥说了,只要默儿和你死了,我就能做他的正室夫人!” “你以为你还能活多久?这些年来,表哥让你喝了多少慢性毒药,你也很快就要去陪你儿子了!” 苏宁笑得刺耳,我当时站也没能站稳,狼狈地跌坐在地,满脸煞白。 难怪谢景行对默儿如此严苛理整家獨費付βγ ,难怪我近来总觉身体不适,原来他竟然想我死! “来人!给我杀了她!杀了她!”我嘶吼着,让人把苏宁处置掉,下一刻,一口鲜血便吐了出来。 弑子之仇,杀身之恨,那一年起,我便知道,我活不久了。 谢景行几天后得了消息回来,苏宁死了,默儿没了,我大病一场。 他口口声声说苏宁只是一时不慎,默儿的死只是意外。 我看着他袒护别人的模样,问他:“默儿是你的亲生骨肉,你真毫不在乎吗?” 谢景行默然,那以后他一句话不肯同我说,向皇帝哥哥请旨去了漠北。 那以后,我与谢景行便已然形同陌路。 而如今,谢景行终于休了我,可苏宁已死,他也不见得能得偿所愿。 我躺在他营帐的木榻上,心里说不出的痛快,却又感觉心头一阵阵刺痛。 入夜,谢景行将人全都撵了出去,独自在帐中饮酒。 他已经醉了,但还一杯接一杯往嘴里猛灌。 “当初是你说要陪我一辈子,如今你竟然先一人变卦了!”他死死握着手里的酒杯,眼尾泛红。 我撑着头,默然在一旁看着,不知道他究竟在说谁。 “黎筝楚!你狠,你便真当我谢景行今生只能娶你为妻吗?有本事,此生都别再见!”说着,他似哭似笑,向前猛一摔酒杯。 我明白过来,他竟是在说我?见他如此模样,难不成七年夫妻,他还真有什么不舍? 我愣愣望着他,突然笑了,谢景行啊,我们此生真的无法再见了,如你所愿。 “默儿没了,我知道你心结在这。”他开始浑浑噩噩的说起胡话,翻起往事,“我又怎么会不难过呢,那可是我的第一个孩子……” “可苏宁,她是我唯一的亲人,我实在下不去手去责罚,她遣人同我说她只是一时疏忽,没注意到默ⓨⓑγβ 儿溺水,你又为何要步步不饶,非要置她于死地!” 谢景行端着酒杯晃晃悠悠的站了起来。 平地炸雷,我听着,心底骤然一惊。 当年苏宁同我说的,她害死默儿是得了谢景行意思,但如今听谢景行酒醉之语,他对此事并不知晓。 怎会如此,难道,苏宁那时只是骗我? 谢景行跌跌撞撞走出营帐,面对塞外繁星百斗,他声音暗哑,“黎筝楚,你当真不要我了。” 我愕然愣在原地,想抓住他的衣角。 可是谢景行,我死了啊,死了! 第7章 第7章 朝阳初升,天边泛起一丝丝鱼肚白。 经过醉酒的折腾,又是因为前两天受了箭伤的缘故,谢景行竟一大清早竟发起烧来。 营里向来没有体贴的女人,在军医开过药后,便是苏婉来照顾谢景行。 大将军营帐内,酒味还未消散。 苏婉为谢景行额上换下被理整家獨費付βγ 重新烫热的毛巾,突然被他抓住双手。 “黎筝楚,黎筝楚……”他像是梦到了什么,无比痛苦的蹙着眉头,叫着我的名字。 我自是没办法回应他,即使我也就在床前,比任何人都要焦心病情。 苏婉不似她胞姐的精明算计,只轻轻拉开被谢景行紧握着的手,小声开口道:“长姐欠下的债,还不清便走了,以后,将由我一点点偿还给你们夫妻。” 我在一旁听着,心中早起的疑惑越发加深。 这一对姐妹,到底隐瞒了多少,我们不知道的真相。 我想拉住她的手,问个清楚,但却只是徒然——这世间已没有人能看得见我的存在。 “成婚七年,我们夫妻还有多少误会?”我坐在床头,低声问谢景行,尽管知道他并不能听见。 又是两日,蛮人来犯。 不似往日两军间的小打小闹,这次敌方竟有部落的首领亲征。 连哥哥也顾不上我与谢景行间的小儿女恩怨,连下御旨几道,命谢景行马上披挂上任。 军报连夜飞来,像这漠北的黄沙络绎不绝,气氛陡然紧张。 他的病还没有好全,明日便是决战,纵然所有人都闭语不谈,但这几乎触机便发的紧张气氛处处彰显此次必然是背水一战,凶多吉少。 我见谢景行在营帐里徘徊许久,久久不肯就寝,想是也是忧心次日的决战。 良久,他伏在案上,亲自磨墨执笔,准备书信一封。 “黎筝楚亲启。”竟是写给我的。 这是我所知道的,他唯一往回写过的家书。 “夫人见信安……”他忽然顿了顿,将纸团揉了扔进火盆。 “公主见信安好,前方大战凶险万分,不知谢景行是否能平安回来,休书之事,实是我一时冲动……”谢景行皱着眉,再一次将信丢进火盆。 “祁叔,若我战死沙场,烦请将我的尸骨收敛,葬在夫人所植紫薇树下。” 这封信是写给府中的老管家的。 可他盯着信纸皱眉,沉默良久,一会儿又把信纸揉了,丢在火盆里。 到此,停住,落笔不觉。 良久他起身,将一只匣子拿过来,打开,里面全是一封封家书,而所有的信,竟都是给我的,只是一封封被珍藏,从未寄出。 我单看着,已感到那力透纸背的深沉情感——他埋藏了这么多年的,我从不曾明白的心意。 时至今日,我才明白,谢景行他爱我,同我爱他一般,爱恨交织。 终于,谢景行最后一封家书落笔,寥寥三字,贴身塞在胸口,像青涩少年的把心意珍藏。 而我终究也没看清那信的内容,只听得门外鼓响擂擂,战事一触即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