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景尘没说话,也不知在想什么。他眉眼清冷,像在风雪中走了一夜的人,隔着层冰霜莫名地令人胆寒。颜婧儿怯怯地打量他,在他目光扫过来时,心猛地一跳,赶紧垂下眼睫。袖中的手紧紧攥着,连脚尖也默默地收回裙摆之下。...
顾景尘没说话,也不知在想什么。他眉眼清冷,像在风雪中走了一夜的人,隔着层冰霜莫名地令人胆寒。
颜婧儿怯怯地打量他,在他目光扫过来时,心猛地一跳,赶紧垂下眼睫。袖中的手紧紧攥着,连脚尖也默默地收回裙摆之下。
她忐忑又紧张,椅子上的金丝如意软垫仿佛扎满了密密麻麻的针,令她坐得极其不安稳。
能感觉得到那人的目光在自己身上打量了片刻,但也仅仅是片刻,而后就收了回去。
顾荀将信物递过去:“大人,你看。”
透亮的羊脂白玉环扣,在阳光下还泛着莹白。顾景尘只是淡淡地看了眼,开口却是吩咐别的事。
“鄂国公后日七十大寿,替我准备些礼送去。”
顾荀赶紧点头,心下汗颜,敢情他们大人在门口站了这么会儿竟然是在想这个。
“那…”他迟疑地问道:“这位颜姑娘要如何安置?”
颜婧儿也在紧张地等待他的回答。既想他同意她留下,又怕他会留下。
来之前,颜婧儿并没有去设想大名鼎鼎的顾丞相是什么样的人,可这会儿见着了,就有些不安起来。
这人一看就是严厉不好相处的,就跟……鬼使神差的,颜婧儿想到小时候教她《礼记》的夫子,也是这般常年不苟言笑,板着脸,但凡背书背错一个字就要打她手板心。
铁面无私大义凛然得很。
而眼前这人,比夫子更甚。他的气势太过强大,光是那双眼睛就令人不敢直视,她实在想不出日后跟这样的人成亲会是什么样。
她想,她铁定是不敢的。
余光瞥见他抬脚进来,乌皮舄1缓缓走到对面的椅子上坐下。
他下摆微掀,露出一尘不染的白袜,上头不带任何花色,就跟他本人一样简单清隽。
“颜婧儿?”
“嗯。”
“哪个字?”
颜婧儿慌了下,才明白过来他问的是名字。她低着头,声如蚊呐:“舒妙婧之纤……”
她缓缓停下,没好意思再说下去。这句诗词完整的是“舒妙婧之纤腰兮,扬杂错之袿徽2”,指女子腰肢纤细,如杨柳扶风。这是母亲给她取的名字。
“多大了?”
“十、十三。”颜婧儿想了想,又补充道:“虚岁十四,很快就要及笄的。”
她话音一落,对面的人沉默了。
就连站在门外候着的顾荀也稍愣怔了下,而后不禁莞尔。
颜婧儿懊恼,她怎么就傻傻地说出那样的话呢,好像是迫不及待想要嫁他似的。她贝齿轻咬,透明白皙的耳朵渐渐泛红。
就在她羞得不知如何是好之际,对面的人总算又开口说话了。
不过只是低沉的一声“嗯。”
顾景尘也没再问什么,将玉扣递给管家。
顾荀赶紧问:“大人打算……”
“你看着安排。”
丢下这句话,他起身往玄关走去,很快就出了照厅。
颜婧儿红得发烫的耳朵渐渐冷却下来,过了会儿,就有个绿衣婢女过来请她。
“管家给姑娘安排了住处,奴婢这就带姑娘过去。”
一路上,颜婧儿都没心思去看丞相府的环境,她的心还停留在厅堂的时候,扑通扑通地跳。
奶娘却是高兴得很,跟在一旁小声说:“小姐,丞相大人可真是人中龙凤。我活了这么大半辈子还没见过这般…这般…哎呀,这要怎么形容呐,简直就是好看得像神仙一样。”
领路的婢女听了,噗呲笑出声来。
“大娘可真是说对了,我们家相爷确实是人中龙凤。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文能写诗作对子,武能骑马射雄鹰。更何况年纪轻轻就当了丞相,很得皇上器重呢。”
奶娘惊讶得咂舌。
婢女自豪,继续说道:“你们既然是我家大人的亲戚,那就只管放心住下。我们相府别的不多,就是宅子宽广,屋舍若干。总共分东西中苑,西苑有一片湖边,夏日可游船。东苑虽然也有湖,但没西苑的大,顶多算是个种荷花的池子。”
“那中苑呢?”奶娘问。
“中苑就是前院,适才你们待的地方就是。大人平日里就在前院北边的百辉堂处理政事,晚上安置也是在那里。”
说着,婢女带着两人走过甬道,经过一座高大的建筑时,那婢女停下。说道:“那里是祠堂,平日里不可靠近,姑娘要记住了。”
颜婧儿点头,跟着她继续走。相府确实很大,也不知走了多久,颜婧儿才来到一处小院。
“姑娘的住处就在这,姑娘今日刚来,许多物件还得现成准备。”那婢女道:“姑娘先稍坐,等会儿就有人将东西送来。”
“多谢你。”颜婧儿道。
“哎呦,姑娘可折煞奴婢了。”那婢女道:“姑娘是相府的亲戚,就是相府的主人,奴婢可当不得姑娘的谢。”
“你叫什么?”奶娘问。
“稔冬。”她笑着说完,便离开了。
进了屋子,奶娘关上门,脸上是掩不住的喜色。她对颜婧儿道:“小姐,你也看到了,丞相大人不仅将你留下来,还立马安排了住处。小姐以后要有大造化啦,菩萨保佑菩萨保佑。”
颜婧儿抿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