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的宴不得不去,但我换上了素雅的衣衫,尽可能地不招惹是非。出了厅门,却见一蓝衣华服男人立在院中。「今日赴宴,姑姑大抵会为难,落儿特意地寻了本王与师妹你一道撑场子。」男人勾唇浅笑,刻意地模仿韩落那夸张的模样道。这韩家大小姐还真是不遗余力。我无奈地摇了摇头。「多谢王爷好意,只是不必了,如初此时的名声,何必连累王爷。」恭敬地回礼。...
次日清晨,我一早便出了沈府。
我不知晓自己要买些什么,只是带着清儿在街市里转。
我瞧见一个老伯叫卖着糖葫芦。
买了两个顺手递给沈川清时,才想起来,那个如影随形的小傻子已经不傻了,甚至不在了。
我伸手递给了清儿,自己也狠狠地咬了一口,不知道为何这串糖葫芦食之无味。
「呦,我当是谁呢?这不是怕死鬼的娘子嘛!」不远处几个人走了过来。
为首的是韩落,韩将军的女儿。
当年沈川清带着五万将士晔北一战败退时,她最亲的哥哥韩恕也死在了那场战争里。
她无数次地质问,为什么他们要打败仗?
为什么她哥哥明明那么信任他,他却抛下了她的哥哥?
为什么死的不是沈川清?
为什么他还有脸活着。
可是沈川清傻了,只会瑟瑟发抖地躲在我身后。
她便因着,把我也恨了。
凉风吹过,披风被吹卷了角。
我笑了笑没有说话,点头施礼然后转身离去。
只是才走了半步,手臂被人攥着:「宋如初,听说沈川清醒了之后便去青楼妓馆把苏云儿接了回来。」
她嗓音凌厉,带着嘲讽。
手里的糖葫芦被她扯过摔在地上。
「那你说你会不会像这串糖葫芦一般,被抛弃?」
手臂被抓得疼,我抬眼却见不远处沈川清和苏云儿站着。
男人冷眼瞧了一眼地上的糖葫芦,又看了一眼我,随着女人抬脚离去。
没有回头。
月白色的背影,像是一道雾,看不真切,看不明白。
那一刻,我的心如枝头的梅花。
沁了腊月的雪,终是寒了。
7.
回到太傅府时,阿爹一袭青衫地在院中望雪。
年过四十的男人,失去了年少的豪气。
他曾遍观群书,以三届魁首之名,传扬于大晔。
可终因东宫没落,他这太傅有名无实。
当初我嫁给沈川清时,阿爹是极力地反对的。
那时晔北一战大败,沈川清跌入尘埃。
百姓们不记得了沈家一门,守卫大晔的几十年功劳。
只是抓着那一次的失败,骂他怕死鬼、害人精。
沈家满门忠烈,一门五父子,四人死在了战场上。
许多人说他也不该回来,该死在那场战争里的。
可是我却在老太君上门求亲时,替父亲爽快地答应了。
父亲是一介文人,气得脸色青紫,也只憋出来一句「竖子」。
拂袖而去。
8.
陪父亲在院中赏了半晌梅。
抬头间,只瞧见父亲鬓间藏了几根白发。
曾经潇洒肆意的状元郎,原来也老了。
「岳父。」
男人从门口走了进来。
月白色的长衣,带着一身风霜。
男人清冷地扫过我,然后弯腰施礼,沉默地起身。
腰带束得极紧,男人身形修长,带着股文人的清秀感。
一时间我有些恍惚。
想起了初次见「他」时的模样。
那时我随母亲回老家走亲。
路过明月寨附近是被寨匪所拦。
在被匪徒带走时,「他」骑马而来。
日光正好。
洒在他身上,宛如渡了一层佛光。
他一杆长枪,轻易地挑开了匪徒的禁锢。
少年清秀俊美,面上满是潇洒恣意。
他护在我身前与我说:「别怕,有我在,没有人敢伤害你。」
9.
出了太傅府。
沈川清恢复了冷漠疏离。
我突然叫住了他。
他回头抬起疑惑的眸子望我。
「准备好了吗?」
我笑了笑,硬是把眼睛弯成了月牙。
「什么?」他问。
我从他怀里抽出那方写着和离的书信。
「这个。」冲着他眨了眨眼。
手指轻轻地抚摸上了「和离」那两个字。
我的父亲是学富五车的太傅。
我自小读的都是兵书、策论、君子策。
所以我认字。
「我收下了。」我把和离书塞进了怀里。
从此之后,沈川清与我无关,小傻子也与我无关了。
「你——」
男人眸色复杂地望向我。
「你不挽留吗?哪怕骂我也好。」他突然低声道。
我笑了笑。
是呀,我该骂他的。
可骂什么呢?
骂他的薄情寡义?
骂我这三年白费了力气?
还是说我该一哭二闹三上吊,死不和离?
算了就这样吧。
双手交叉施礼,如同当初他救我时,我致谢那般明媚。
「祝君得偿所愿。」我说。
「从此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10.
从沈府离开,老太君气得面色煞白。
她拿着拐杖用力地敲在沈川清身上。
「我们沈家怎么就出了这么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沈川清,你也不怕外人戳你的脊梁骨……」
婆婆拉着我的手:「我可怜的孩子,你这一和离,不知道为多少人指指点点,当真没有回旋的余地了吗?」
我望着门口的石狮子,三年了,它似乎老了,驼着背送我,甚是不舍。
冲着老太太和婆婆笑了笑:「无碍,祖母、婆婆,如初得空会来看你们的。」
「我送你吧。」
嫁妆和行李收拾妥当,装车入板,男人突然开口。
他的眼底是我看不透的情绪。
他身后的苏姑娘闻言,弱柳扶风,娇弱地猛咳嗽了几声。
我笑了笑,侧了侧身子,躲开了男人伸过来的手。
「不必了,我可以自己走。」
11.
「小姐,您为何不让姑爷送?在大晔,和离自己回去是很不光彩的事。」
清儿坐在我身侧低声地嘟囔。
我瞧着马车后渐渐地变小的人,放下了帘纱。
被人送回去,便是光彩了吗?
也不过只是粉饰太平而已。
何必呢?
马车笃笃而行,才走不远,一阵晃动,马夫「吁」的一声,车身急刹。
撩起帘纱我瞧了过去。
却见韩落一身骑装,飒爽英姿地策于马上,挡在车前。
「改道吧。」
今日心情不好,不愿与之纠缠。
我低声地开口。
那人瞧了我一眼,翻身下马,鞭子闪过,马夫被她一鞭子抽在了地上。
「宋如初,你给本小姐滚下来。」她强横道。
马夫摔在地上疼得嘟囔,我蹙了蹙眉,慢步地走下了马车。
「宋如初,你当真被那傻子抛弃了?」她直言不逊。
清风撩拨发丝,我转头时,远远地瞧见沈川清与苏云儿一道,站在一个脂粉铺前。
情意绵绵。
「是。」我平静地开口。
全京城都会知晓的事,自然没必要遮掩。
「果然。」
女人唇角轻勾,大概甚是得意吧!
毕竟我们也曾不睦了许久。
只是她白皙的手指突然攥上了我的手腕。
「你跟我走,回去,凭什么他们要娶就娶,他们要休就休?他以为他是谁?」她说。
「宋如初,虽然本小姐很讨厌你,但今日不是你的错,本小姐也是明察秋毫的,愿意为你做主,随我回去,今日我韩落撑着场子,你就算闹他个沈府天翻地覆,本小姐也一力承担。」
女人说那话时,甚是激动,马鞭仍在手里,硌得我手腕生疼。
我蹙着眉望着她:「多谢韩姑娘好意,只是不必了。」小心翼翼地抽着被抓红的手。
「不必?我就知道你会这样说。」韩落轻笑,「宋如初,我给你找好撑场子的了,保准让那沈傻子后悔。」
12.
韩落说她要给我撑场子。
所以她找来了如今最炙手可热的宁王殿下。
男人从雪色骏马上翻身而下,目光带着一丝无奈地望向我们。
「师妹,是落儿找本王来的。」
「师妹?」我凝眉瞧着眼前华服裹身的男人,「宁王殿下真的折煞宋如初了。」
少时,我确实仗着父亲是太傅,与太子、皇子们师兄师妹地乱叫。
只是今时不同往日,太子殿下因为晔北一战,私通外敌的事被陛下幽禁三年,形同罢黜。
而眼前人是最有可能成为新任太子的人选。
早已经不是那个被父亲罚站,需要讨好我求父亲谅解的六皇子了。
「师妹?」刚安分片刻的韩落,瞬间来了精神。
「原来宁王哥哥嘴里的师妹,便是她呀!那正好,宁王哥哥送宋如初回去,那再合适不过了。」
凉风吹过,一根枯枝猝然地落在了马车顶上,发出了声响。
「不必了。」我摇了摇头,叉手一礼,「多谢王爷好意,不过,这些是宋如初该自己面对的。」
13.
回到太傅府里,整个太傅府甚是平静。
阿爹在侍弄梅花枝,他手里拿着的花剪递与我。
「既然回来了,这活以后还是你弄吧。」他低声道。
太傅府关门了三日,外面铺天盖地的流言蜚语如门口的雪屑般地袭来。
大抵都是些被休弃、比不过青楼女子之类的话。
在这个女子名节大过天的晔国,是我能预料到的结局。
长公主府送来请柬时,我正在练字。
那嬷嬷闪着精光的眸子睨向我:「宋小姐,长公主殿下可交代了,您可必须得来。」
言罢,高傲地把请柬甩给了我。
长公主与我太傅府有仇,其实并不是多么大的秘密。
当年阿爹才惊四座、模样俊美,引得无数女子倾心。
长公主便是其中一个。
她曾四次明示暗示地要委身下嫁,皆被阿爹拒绝,后来阿爹又娶了阿娘这个庶女,她便恨上了我们一家。
如今我这刚和离,这哪里是请我去席会?这分明是要看戏。
「小姐,长公主也请了姑爷和苏云儿。」清儿耷拉着小脸道。 我笑了笑,继续侍弄着梅花枝。 与我又有什么干系呢? 长公主的宴不得不去,但我换上了素雅的衣衫,尽可能地不招惹是非。 出了厅门,却见一蓝衣华服男人立在院中。 「今日赴宴,姑姑大抵会为难,落儿特意地寻了本王与师妹你一道撑场子。」 男人勾唇浅笑,刻意地模仿韩落那夸张的模样道。 这韩家大小姐还真是不遗余力。 我无奈地摇了摇头。 「多谢王爷好意,只是不必了,如初此时的名声,何必连累王爷。」恭敬地回礼。 话音刚落,男人面上挂上一抹失落:「第二次。」 「师妹这是你第二次拒绝本王的好意了。」 14. 宴非好宴,自然是非多。 步入长公主府时,早有婢女等候。 她引着我没有直接入席,而是到了假山后院里。 「哟,这不是嫁给那个傻子的太傅嫡女嘛!」才过半月门,刘御史家嫡女的嘲讽声便传入了耳中。 「可不是,听说沈家那傻子不傻了,第一件事便是把她休掉,你说好不好笑?」另一女子附和。 「当真?」旁一女子故作惊讶地望向我,「那可真是个笑话了,若是我真要去抹脖子算了,真是辱没了太傅大人的英名。」 「什么英名?不过是装腔作势,有其女必有其父,一窝的,根上都不会好。」刘家女接话道。 …… 「小姐,她们太过分了。」清儿涨红着脸低声地唤我,气愤不已。 我淡淡地扫了她们一眼,径直地走过。 也是,此刻的我大抵便是个行走的笑话。 路过刘依依身前时,她蓦然伸手攥上了我的左臂。 「怎么?这就想走?」女人讥讽道,口齿间还有着对阿爹不敬的言语。 腊月的风,吹得人脸生疼。 我平静地扫过女人嘲讽的神色,笑了笑,轻抬右手,一个响亮的巴掌甩过,在所有人都未曾反应时,女人脸上落下一片红痕。 「你、你——」 女人松开了我的手腕去抚摸左脸,我未做迟疑,左手闪过,在她右脸又落下了一巴掌。 「这样可以走了吗?」 我温柔、低声地问。 「宋如初你竟敢打我!」刘家女发疯地开口。 我勾唇凝视着染着熊熊烈焰的眸子,故作疑惑。 「为何不敢?」 「我父亲是正一品太傅,为陛下亲封,当年晔国面对外敌时,一人一马游说他国联盟,百姓赞扬。而御使大人仅为三品官员,多年来未见功绩,论身份,我打不得你吗?」 我不耻下问。 原本那几个装腔作势地打我太傅府脸来讨好长公主的女人缩了缩脖子。 「宋姐姐真的是好大的威风呀!」女子娇滴滴的嗓音传来。 我抬头,却见沈川清跟在众人簇拥的长公主身后,他身旁还跟着满脸挑衅的苏云儿。 沈川清站在苏云儿旁边,眼底全是深情。 目光扫向我时,说不出的冰冷。 「是呀!本宫倒不知道宋家姑娘还有如此的威风?太傅?好笑,这太子都被幽禁三年了,这太傅之名还有几分斤量?」 长公主嘲讽道。 我福身行礼:「家父忠君爱国,一切荣耀皆是陛下赐予,陛下素来最重孝道,对子骂父,敢问长公主殿下,这两巴掌,刘家小姐挨得亏吗?当年您可是因为陆家子一句对先皇的不敬之言,流放了陆家满门。」 我的语气是温柔的,面上还带着得体的笑。 直言回怼。 苏云儿目光扫过我,眉眼弯弯好似天边泓月。 柔弱地拽着男人的胳膊:「川哥哥,原来宋姐姐这般伶牙俐齿呀!云儿还以为姐姐像世人口中那般温柔和顺呢!刚才她打人时可是真的凶,该不会是被你休弃了之后失心疯了吧!那长公主殿下,您可要恕了宋家姐姐。」 娇声盈盈,「休弃」二字出口,那些知道的不知道的贵女,全都嘲讽地拿帕子掩唇笑了起来。 这可真是她的杀手锏。 我才向她走近一步,沈川清早已上前把她挡在了身后,好像我是洪水猛兽般。 疏离戒备地看着我:「云儿素来心直口快,说得倒也是实话,宋姑娘,既已和离,便莫作纠缠。」 「放屁!」 男人声落,我凝视着他的脸未语,却见一道红鞭子骤然闪过,冲着苏云儿而来,沈川清手疾,拽住了鞭尾,才不至于落在女人的脸上。 「韩落。」 女人厉声地喊道:「你发什么疯?拿鞭子对我?你不是素来最讨厌宋如初的吗?我这是在帮你。」 「帮我?」红裳的女子疏懒地瞧了她一眼,拽过了鞭子,「本小姐用得着你帮?我是讨厌宋如初,恨不得掐死她没错,但这也并不妨碍本小姐恶心你。」 「一个忘恩负义的傻子、一个青楼的烂妓,你和沈川清还真是一对从烂坑里爬出来的璧人。」 15. 还未开席,已经剑拔弩张。 韩落父亲是韩老将军,手握重兵,在京城她素来是横着走的。 长公主殿下原本是要给我好看,却被她先下了面子。 宁王容澜护在我与韩落身前,沈川清护着苏云儿。 一时间气氛诡异。 四周人目瞪口呆,还是长公主身旁的老嬷嬷解围,说投壶的东西已摆置妥当,长公主脸色才微微地好了些。 投壶是宴会上常玩的游戏。 先皇在时,多为男子为乐,后因太后喜欢,男女也就不忌讳了。 「既然两两比试,不如我与宋姑娘一组?」 苏云儿黄鹂音又起,一双含情目,娇滴滴地望着我,手指还扯在沈川清的衣袖上示威。 「长公主殿下,这样可以吗?」 「有好戏了!」 四周贵女围得越来越多,被打的刘家女与一旁的人说:「弃妇大战青楼女。」开口嘲讽。 「好,本宫素来追求随性,百无禁忌。」长公主胸口窝着一把火,素手转着佛珠,一副慈悲心肠的模样开口,生怕火拱不起来。 「那我先来。」女人挑衅地瞧了我一笑,走向箭筒,拿起一根羽毛箭,「宋小姐,既然咱们比试,不如博个彩头?若我赢了,你手上川哥哥的镯子是否可以物归原主?」 她的目光盯在我的手腕上,沈川清也瞧了过来。 上好的羊脂玉,在我瓷白的肌肤映衬下,盈盈闪光。 这是当年沈川清送我的,那时的小傻子为了送我这个镯子,被店家追着两道街地打。 脸都青了,还死死地护着镯子。 说要给娘子。 「好。」我平静地用手指转动着镯子,已经和离了,这东西留着属实也是没有必要了。 「那就以它为注。」 16. 投壶最早是从射箭演变而来的,所以靠的是准头。 苏云儿头箭倒是极好,一箭便入了最近的那个壶,在贵女中也算是翘楚,只是后面连着两箭不知为何都歪在了地上。 「川哥哥,你替我好不好?我真的很想要那个镯子。」 女人开口撒娇道。隐没眸底的嘲讽,手指攥在男人衣袖上楚楚可怜。 一时间四周人戏谑地望向我。 「还能这样?这苏云儿可真知道如何打宋如初的脸呀!」一女子用帕子掩着唇低声道。 「可不是。」 喋喋不休的私语,韩落瞬间炸开了毛:「苏云儿你要不要点脸?沈傻子曾经被称为战神,百步穿杨,你让宋如初跟他比?你咋不直接抢?」 「川哥哥,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没有欺负宋姐姐的意思。」女人委屈得眼眶都红了。 「好。」 清冷疏离的男人,冲着女人温柔地一笑,未曾理睬韩落,只宠溺地望着她:「你想要的,我都会帮你拿到。」 17. 寒日的风,吹动着枯枝。 我像是个笑话与沈川清各站一边。 沈川清的箭术全大晔都知晓,许多人还是不信他不与我放水。 只是所有人又都瞧见了,七只羽箭分毫不差,一一地落入最远的壶中。 「承让了,宋姑娘。」投掷完毕,他清冷地拂手与我说。 白衣长袍,寡淡的面上不带情绪,仿佛我只是个陌生人。 「本王来。」宁王从韩落身后走出,满脸心疼地望向我。 他手掌拍在我的肩膀:「师妹,本王来帮你。」 男人声音低沉又喑哑。 像是少时带着我偷溜出去,被阿爹罚时,站在我身前。 说他帮我。 只是我笑了笑,冲着他摇了摇头。 「不必了,我自己可以。」 扯过羽毛箭随意地丢了出去。 清脆的落壶声。 18. 羽毛箭入壶,发出「哒」的声响。 一支支,在最远的壶里奏乐。 众人诧异地望向我。 「本公主倒是不知,宋家姑娘还有这技艺?」 长公主阴阳怪气道。 我笑了笑,是呀,三年时间,不知不觉我的箭术已经超神了。 最初只是被武痴小傻子缠着射箭玩,后来,陪的次数多了,不知什么时候,我的箭术已经可随心所欲了。 这投壶对我来说,本就是个小玩意儿。 七根入壶,只需随意地投进一支,便可赢了。 「宋如初,快点,别磨磨唧唧的,你要是赢了,你就让沈川清跪下来求你回去!」 韩大小姐老母亲看女儿般,欣慰道。 我目光扫过男人,又收向了羽毛箭,三支从筒里一同拿出,手指轻扬,阳光下,一支支染着日光的箭被我随意地丢了下去。 箭羽流线般滑落,箭支颤抖,一根两根,落在了我的脚边。 「我输了。」我大方地承认,手指用力地扯下玉镯递了过去,与沈川清最后地瓜葛。 「恭喜苏姑娘。」我平静地开口。 一时间贵女们炸开了锅。 「这便认输了?不是吧,这明明可以赢的。」 「这才是真的打脸吧,七支箭入壶证明实力,三支箭落地证明不屑与之争,到底是宋太傅之女呀……」 19. 沈川清送回来玉镯时,穿着一身绿色袍子。 他说这是宋姑娘最宝贝的东西,那日胜之不武,特此相还。 我未曾言语,素手一丢,任由玉镯在他面前落地生了花。 他脸色阴郁而去。 韩落蹙眉地与我说,沈川清向她爹负荆请罪,弥补她长兄的死,被她老爹丢进了军营里喂马,甚是狼狈。 我只笑了笑,捧着热茶:「这似乎与我无关。」 宁王望着我:「师妹,若是那沈川清当真有苦衷,不想连累你才和离,你当如何?」 男人望着我,目光沉静幽深,带着试探。 我「扑哧」一声笑了,放下手中的薄瓷杯,冲着他眨了眨眼。 「当如何?要如何?还能如何呢?从拿到和离书那一刻,我与他便已经恩断义绝了。」 「当真能放下?」 男人与我添了茶水,递到我手边,不信。 我抿了口茶:「放下?自然放不下,毕竟三年的所托喂了狗,我可不是个圣人,我会日夜地向神佛祈祷,保佑他沈川清日子一定要过得艰难。」 宁王目光裹着几分复杂:「师妹果然跟从前一样。」 20. 入夜,窗牖未合。 清儿被我打发睡去,我一个人望着月色发呆。 今日是我生辰,月亮比平时都圆了几分。 从前,有一个人是最在乎我生辰的,会早早地备下礼物。 还说待我及笈,会送我满城焰火。 可我已经三年没收到过生辰礼物了。 他很喜欢月亮。 他说月亮是我,星星是他,我们永不分离。 可这三年来,我无数次地抬头望向星空,才知道他原来是个大骗子。 明明月明星稀,月明星稀。 又怎么会永不分离? 「谁?」脚步声渐起,我出声询问,拿着蜡烛向窗牖走去。 窗牖外树影重重,沈川清一身黑衣地站在窗子边,望向我。 他手里拿着一个木制的盒子,盒子打开是一方上好的玉镯。 「突然想起来,今日是你生辰。」 男人清冷地开口。 我瞧了他一眼,未曾言语,却见他几步走向梨花木桌,把盒子放在了桌上。 抬脚要走时,突然身子一个踉跄歪在了椅子上。 木盒子上染着血,两根蜡烛燃起,才瞧见,那血来自他的肩上。 从前沈川清还傻时,经常脸上挂彩。 每每都是我与他涂药。 此刻,肩上衣衫撤去,才发现原来是一道箭伤。 伤口不致命,却也不浅。 「宋姑娘,若是有一个人利用了你,但他迫不得已,你日后能原谅他吗?」 正上着药,沈川清突然仰着头问我。 我药粉用力地洒在他的伤口上,淡淡道:「不会。」 因为是他们,让我失去了我最爱的人。 21. 次日清晨,晨雾笼在天边。 韩落大早上就把我挖起,说宁王殿下得了个武艺高强的,要与我出气。 我们出现在韩老将军军营时,老将军气得脸青。 宁王和煦地冲我一笑:「师妹,这位是本王新得的高手,今日便让你解气。」 我瞧着不远处站着的男人,脸上有条极深的刀疤,身形消瘦,一双眼睛阴翳、狭簇。 他与沈川清过招,招式狠辣,招招致命。 「这便是宁王殿下说的解气?也不过如此。」 我起了身,懒散地以手抚了抚额做无聊状,轻笑:「宁王殿下,我还有更解气的,您要不要试试?」 韩落一听激动了,瞬间就叫停了他们。 我指了指桌上的橘子,与她眨了眨眼。 待到沈川清脸色阴沉地举着橘子在头顶时,我笑弯了眼睛。 「这样才对嘛!这才叫解气,有什么能比,把曾经的战神的面子踩在脚底下还解气的呢?」 晨雾散去,沈川清举着橘子站在不远处的靶前。 像是任人凌辱的羔羊。 我拿过弓箭,用力地扯了半天,才扯了开。 「站好了!弓箭无情呦。」 我刻意地侮辱。 下一刻,箭羽落在了离我脚不足三尺处。 「就这?」韩落无语地瞪着我,「再来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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