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伯缙没有吭声,暗沉的眼眸微怔,他显然没有想到意晚能够为他做到了这一步,可笑自己还一直以为她贪慕虚荣富贵,可天越朝最尊贵的七公主早已是富贵天然。现在的他满眼皆是悔恨,只想在死前再看她一眼。幽深的瞳孔没有焦距似地看着冰冷的天花板,他低沉着声音,缓缓开口:“扬州近年丰收不断,可交上来的赋税却年年亏缺,不觉得奇怪吗?”“什么意思?!”...
谢伯缙没有吭声,暗沉的眼眸微怔,他显然没有想到意晚能够为他做到了这一步,可笑自己还一直以为她贪慕虚荣富贵,可天越朝最尊贵的七公主早已是富贵天然。
现在的他满眼皆是悔恨,只想在死前再看她一眼。
幽深的瞳孔没有焦距似地看着冰冷的天花板,他低沉着声音,缓缓开口:“扬州近年丰收不断,可交上来的赋税却年年亏缺,不觉得奇怪吗?”
“什么意思?!”
“我都把所有的事情都交代,只求再见她一面。”
谢伯缙的声音落在空荡的处刑室里格外清晰,太子赵宸看着他,脸色沉了又沉:“交代?见她?你要是当真这么爱小七何至于让她强受那三十三杖责,将她将垃圾一样深夜丢弃扬州城外!”
三皇子会蛊,实在听不过去,将手中的白色瓷瓶拿出:“大哥,何必跟他废话,我这寒阴蛊能让他生不如死,为小七解恨!”
六皇子赵牧的眼眸也露出一抹狠意,抢过白色瓷瓶就要动手:“我来!”
然而在即将动手之际却被大哥赵宸的眼神制止,赵牧恍然大悟。
谢伯缙可是小七保下来的,要是真弄死了不好向妹妹交代。
半晌,太子赵宸缓缓开口:“谢伯缙,我可以给你一个机会见小七,但前提是你得扛过这蛊毒三天三夜。”
三皇子也开口补充道:“你可想好,这蛊毒可是用西晋至毒所养,中蛊三日,就足以令人生不如死,并且每逢满月,蚀骨钻心,现在你还可以选择放弃这个机会,撑到流放那一日,我们兄弟六人自然不会再找你麻烦。”
谢伯缙眼眸幽深地看着六皇子赵牧手中的白色瓷瓶,他几乎没有任何犹豫:“来吧。”
话落,太子赵宸眼睛微眯地看着谢伯缙,尽是寒气:“很好,三弟特制的蛊毒可是连我也受不住,六弟可不要手软。”
闻言,赵牧握紧了瓷瓶,看向谢伯缙的眼眸里满是狠意:“谢伯缙,小七是我们在这世上最无价的珍宝,从来没有让她受过一点委屈,但是你、做到了。”
话落,赵牧靠近谢伯缙,缓缓打开瓷瓶。
瓷瓶中钻出一个瘦小的蛊虫,如饥似渴地爬进了谢伯缙的血肉之中,开始疯狂吸嗜。
谢伯缙终于有些承受不住,发出闷哼声。
三日后,谢家一家被流放的日子。
公主府。
今天是谢伯缙即将流放的日子,沈云黛终究还是拗不过自己内心的执着,想再见他一面,至此,也算是给她与他三年的夫妻情分划上一个句号吧。
想及此,沈云黛握紧了曾经谢伯缙送自己的兰花簪,看了看小溪,缓缓开口:“小溪,帮我准备一套便服,我要去一躺寒字狱。”
“公主,你去那做什么?你的身体本就不太好,太医说了要养着身体,千万不能沾染寒气,寒字狱那种地方……”
小溪皱着笑脸看着沈云黛,不明白自己的公主为何突然要去寒字狱。
沈云黛只是倏尔一笑,缓缓道:“小溪,你看过这么多话本子肯定知道的,在皇宫这种阴森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知道的太多很容易就被……”。
说完,沈云黛朝着丫鬟小溪做了一个割喉的动作,面色凝重:“但你是我的贴身丫鬟,也是我最好的朋友,要不我还是告诉你且罢了。”
沈云黛佯装着正要开口,小溪立马冲上前堵住了她的嘴,如临大敌:“公主别说!小溪什么也不知道!”
见状,沈云黛收起了逗弄的心思,两颊泛起笑涡,惊动了霞光微漾。
“你们在说什么。”
只见六皇子赵牧今日穿着一件蟒袍蓝,腰间挂着专属的佩剑面色凝重地大步走来。
“六皇子。”瞧见六皇子脸色不好。一向性格乖张的小溪也福了福身。
沈云黛瞧见自己的六哥来,起身迎了上去。
“六哥,我知道你有进出寒字狱的令牌,可否借我一用。”沈云黛看向疼爱自己的六哥。
“你去那里做什么,我今日正要同你说此事,谢伯缙想见你一面,若你不愿意三哥就不让他见你。”
赵牧的浓眉皱得十分明显,他十分不愿谢伯缙再和他妹妹见面,但奈何谢伯缙真的挺过了那三天三夜。
沈云黛手指微颤,她与谢伯缙确实还有很多事情未曾说清,只是不曾想她想要见他时,他也正要见她。
但她是为了同他断个干净,而他又是为了什么?
沈云黛美眸低垂,纤细的手指扯了扯六哥镶了金边的金袖:“六哥可是在生气?”
“小七,六哥怎么会生你的气,六哥只是怨那谢伯缙当真挺过了三哥的寒阴蛊,换取了和你见面的机会,不然,六哥怎还会在你面前提及这种恶心的人!”
六皇子赵牧想想那个谢伯缙就咬牙切齿。
闻言,沈云黛浓密的睫毛微颤,她看向自己的六哥,声音有些沙哑:“寒阴蛊……”
沈云黛不是不知道这种由西晋至毒所制的蛊意味着什么,她只是有些心惊谢伯缙居然为了见她一面甘愿承受这种蚀骨钻心之痛。
而她,原本,也是要去见他的……
半晌,沈云黛的眼波微漾,看着六哥赵牧缓缓开口:“六哥,我愿意去见他。”
赵牧看向沈云黛,最终还是说道:“小七,寒字狱对你的身体会有所损伤,等到晌午谢伯缙被带出狱中,我会接你过去见他。”
说罢,六皇子赵牧似是又想起了什么,补充道:“千万……不要再陷进去了。”
沈云黛微微颔头,心中微动。
她沈云黛经此一劫,是识人不清。
如今看清了事实的原果,她如何能再深陷泥潭。
晌午,皇都城外。
一个队伍穿梭过城墙,直至城墙外。
谢伯缙一家以及赵云舒都被狱卒押着走在队伍的最前面,身后是押送的一群衙役。
期间,张氏和谢晴晴母女二人与赵云舒的唇枪舌战从未停过,几乎一朝之间,曾经相敬如宾的几人顿时如仇敌见面一般分外眼红。
“赵云舒,你个贱人!都是你勾引我们家伯缙,不然他怎么会和公主离婚!”张氏对着赵云舒就是一口唾沫星子。
谢晴晴跟着张氏一同附和道,只见她手铐枷锁,只能用嘴巴呼气将自己额间的稻草吹掉,原本姣好的面容已然是一片灰渍:“就是!如果你没出现,我们谢家就是真正的皇亲国戚,哪里会轮到还在这里喂蚊子!”
赵云舒带着枷锁,看着这一唱一和的母女二人,脸上的疯狂十分明显。
“你们去死吧!就你们也配皇亲国戚,我才是郡主!我才是!!”
队伍最前边,谢伯缙一身囚服,枷颈铐手,深灰色的破洞之处透出里面的还未干渍的鲜红血迹,他安静地听着几个女人的争吵,沉默地低头一言不发,只是赤脚在热烫的地面上走着。
忽然,队伍身后传来一阵马蹄声,谢伯缙猛地抬头,晌午的正阳透着他棱角分明的冷峻,乌黑深邃的眼眸像是定住了一般直直地看着从马车上下来的一抹明黄。
“意晚……”男人低喃,像是要把这个纂刻在心间。
只见马车下,沈云黛清雅绝俗,云堆翠髻,怀佩铿锵,一身明黄在人群中格外显眼。
“小七,别凝着一副脸啦,六哥送你一份大礼。”六皇子赵牧逗着沈云黛。
“六哥,我现在没有心思接你的大礼。”沈云黛好看的柳眉微蹙,看着前方的流放队伍表情依然凝重。
为自己三年的婚姻做最后的道别,沈云黛的心底五味杂陈。
赵牧看着满脸心事的沈云黛,劝道:“六哥送你的这份礼物你绝对开心。”
说完,不等沈云黛有所反应,一个面容清秀的男子被侍卫压了上来。
沈云黛定睛一看,赫然是与赵云舒私通苟合的侍卫!
她忍住恶心,疑惑地看向赵牧:“六哥莫不是想?”
赵牧阔然一笑,看着被打得满脸伤痕的侍卫,缓缓说道:“六哥就是要把他放到赵云舒和谢伯缙的队伍一起流放,让他们狗咬狗,替小七你解气。”
沈云黛早已了然,可听到自己六哥这样说还是不忍寒颤了一下。
幸好这是一向疼爱自己的六哥,不然被他记恨可是恐怖。
“好了,再不过去队伍可是要走了。”赵牧提醒道。
沈云黛没有再马车旁停留,看向不远处的流放队伍,缓缓走近。
衙役们一见沈云黛的一身明黄就认出这个贵人定是身份崇高,纷纷避开了路。
而张氏母女和赵云舒一见到沈云黛纷纷哭喊,连喊带骂,毫不客气。
沈云黛没有理会张氏母女和赵云舒的叫喊,只是盈步缓缓向前走,直到明黄色的纱裙在谢伯缙的眼中逐渐清晰。
“你要见我?”她的声音很轻,微抬的眼眸有着与生俱来的高贵。
谢伯缙看着如今光彩亮丽的七公主沈云黛,声音低沉:“你与从前好看了很多。”
沈云黛微怔,撇开与谢伯缙对视的视线:“你想说什么。”
看着被沈云黛的刻意闪躲,谢伯缙心中无比痛苦,他依旧看着她,嘴角苦涩:“意晚,过往种种,不求你原谅。”
闻言,沈云黛嫣然一笑,她看向谢伯缙,眼睛里是从未有过的坚定:“谢伯缙,我也不会原谅你,我的心早在你给我的那三十三杖责中死掉。”
谢伯缙幽暗的瞳孔逐渐又暗淡几分,他只恨自己当初为什么要生生逼走爱人,没有好好珍惜。
看着谢伯缙落魄可怜的模样,沈云黛缓缓将手心的兰花簪伸到了谢伯缙的面前,素唇轻启。
“谢伯缙,我沈云黛绝不会成为谁的替身,所以这个,还你,我们的情分也到此为止了,望今后漫长岁月莫要纠缠。”
谢伯缙看着昔日他赠与她的定情信物,久久没有愣住了神。
他想起三年前为她亲手簪上时她羞涩含笑的样子,美艳动人。
原来,只是他忘了,她一直都很美。
谢伯缙最终还是将兰花簪接了过来,握在手心,紧紧用力。
他抬头,看向沈云黛,抱着最后一丝希望。
“如果重新再来一次,你还会爱上我吗?”
沈云黛的手指微怔,随即,她看向谢伯缙,语气淡漠。
“不会。”
话音重重落在谢伯缙的心间,他有些不愿相信。
正在此时,六皇子赵牧缓缓站在了沈云黛的身后。
“小七马上就会有新驸马,你死了这条心吧。”
沈云黛被六哥的话微怔,看着谢伯缙备受打击的模样却没有出口反驳。
她知道六哥的意思,也不想谢伯缙对自己再有想法。
从今往后,她沈云黛再也不需要这个男人对她的任何愧疚和爱意。
一瞬间,谢伯缙如置冬日的寒潭,冰冷的话语成为压死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在寒阴蛊的啃噬下挺过整天三天三夜的男人一声也没有求饶,然后却在此刻悄然落泪。
他背过身,不想让沈云黛和赵牧察觉出异样。
他想,就让他走之前在她面前保留最后一丝尊严吧。
谢伯缙不再言语,随着衙役的催促声一步一步赤脚往前,没有再回头。
……
流放路上。
一身桎梏的谢伯缙迈着沉重的步伐,正要为母亲和妹妹送去解渴的甘露,却被两人的谈话声停住了脚步。
张氏看着女儿谢晴晴长叹了一口气:“晴晴,你哥真是不懂事,母亲可是长辈,他竟丝毫不对我多加照顾。”
谢晴晴疲惫的眼眸微张,手上是枷锁重的她早已没有力气:“母亲,都这个时候了,哥怎么照顾你啊。”
张氏却是嗤冷一哼:“早知如此,我当初就不该将他从死人堆里捡回来!”
“不是自己生的,果然养不熟!”
谢晴晴实在是没有任何力气再接张氏的话,只叫嚷着:“哥怎么还没将水接回来啊。”
话落,就见谢伯缙冷着脸拎着水壶而来。
张氏顿时闭了嘴,谢伯缙也没有任何问话。
很快便到了傍晚。
衙役给每一个囚犯都分发了咸菜馒头。
当张氏拿到馒头的那一刻,早已饿的疯狂啃食,紧接着,她将嘴中的馒头渣屑一口全吐了出来,朝着前面大鱼大肉的三个狱卒大喊:“什么破东西!这种东西是人吃的吗!”
衙役不悦地齐齐回头看向这个叫嚣了一路的泼辣妇人,再也忍不住上前教训。
只见衙役正要用脚踢向张氏,却被谢伯缙大手拦住。
男人的面色冷峻,看向衙役的眼眸一片幽深:“按律,行役期间殴打罪犯罚三月俸例。”
衙役看着谢伯缙一身囚服,脚上还捆着铁链,一时之间竟笑开来,还未说话便被泼辣妇人抢先。
张氏满脸怒火,一巴掌甩在谢伯缙的脸上,将衙役看得直直发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