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举将近,萧越很少再出门,整日在家里温书。只是见了我,非要瞪我一眼,撞我一下才算。又过了两天,我实在受不了他那个阴阳怪气的样子。我冲到他书房去,揪住他的衣领怒道:「萧越,有本事你就一直跟我冷战。没本事的,就跟我和好!」一天到晚的,算怎么回事儿。早、中、晚的饭都做好,点心水果也给买。甚至大大方方地给我买了两个话本子,就是不搭理我。...
科举将近,萧越很少再出门,整日在家里温书。
只是见了我,非要瞪我一眼,撞我一下才算。
又过了两天,我实在受不了他那个阴阳怪气的样子。
我冲到他书房去,揪住他的衣领怒道:「萧越,有本事你就一直跟我冷战。没本事的,就跟我和好!」
一天到晚的,算怎么回事儿。
早、中、晚的饭都做好,点心水果也给买。
甚至大大方方地给我买了两个话本子,就是不搭理我。
萧越坐在椅子上,忽然抱住我。
「那就和好。」萧越的声音闷闷的。
搂搂抱抱的,成何体统。
我嘴角一翘,拍了拍他的背,拿出药油给他。
「这是我师父专程给我寄过来的,对你的膝盖大有裨益。」我认真说道,「三天后你要去考试了,连考九天不能出来,怕你腿伤发作。」
萧越靠在椅背上看我,脸上终于流露出一丝笑意。
他得寸进尺地哼道:「你师父在蜀中,要寄东西过来,起码得两个月。看来,你早就写信给她了。元小刀,你心里还是惦记我的。」
这不是废话吗!
我自小跟师父闯荡江湖,身边并没有什么可亲之人。
跟萧越在一起足足四年,他这人虽然嘴巴硬,待我却是极好的。
以前是为了留在萧家治疗寒毒,后来萧家满门被灭,我怕他撑不下去。
我这几日在城中晃悠,听到有人评价萧越,知道他才华横溢,极有可能夺魁。
我已经给师父回信了,等萧越高中状元,我就去蜀中找师父。
眼看着就到了考试的时候,官衙门前乌泱泱的全是人,考生鱼贯而入。
萧越带着包裹,进去之前重重地抱了我一下。
「成何体统!成何体统啊!」他的同窗在一旁涨红了脸,急得直跺脚。
「去吧。」我拍了拍萧越,朝他笑道,「我等你回来。」
萧越紧握了一下我的手,大步朝着官衙走去。
那么多人,却掩藏不住他的身姿。
为这一天,他已经准备了太久太久。
他一出现,就有许多学子对他侧目。
萧越,他生来就是万众瞩目的。
等他走后,我捏了捏荷包里的银子,打算去找海棠喝花酒。
谁成想走了两条街,身后坠着的小尾巴居然还没掉。
我眼珠子转了转,我在京城也没结仇啊。
我故意走了一条暗巷,转弯的时候翻到墙上。
那个小尾巴转过来,一看没人了,哭哭啼啼道:「我居然跟丢了!这下好了,谁还能去救公子呢!」
我从墙上跳下来,站在他背后,压低声音问:「你家公子是谁?」
小尾巴哭得更厉害了,连忙问我:「你可是元小少爷?我家公子是萧誉,求求你,去救救他吧!他被永平公主害的,要活不下去了!」
前些时候,海棠跟我讲了不少关于萧誉的事情。
萧家卷入灭门惨祸,按理说萧誉应该被问斩的。
可是位高权重的文臣们,纷纷出面为他求情。
只因一点,爱惜人才!
萧誉年少成名,十四岁就三元及第。
只是那个时候他年纪尚小,没有被封官。
萧誉在外游学,拜访各地书院,才学渊博令人叹服。
只是天妒英才,他本该青云直上,入阁拜相,却只能沦为阶下囚。
永平公主看上了他,用尽手段折磨萧誉,却不能让他屈服。
还好萧誉得到了太子青睐,虽然戴罪之身,有太子庇护却也勉强自保。
永平公主是太子胞妹,一向任性跋扈。已经成了亲,却还是折辱萧誉。
只要永平公主做得不过分,太子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只是这一次,永平公主盛怒之下,竟然打断了萧誉一只手。
太子知道事情闹大了,便把萧誉送到了京郊的庄子上避风头。
永平公主背地里指使庄子上的奴仆,刻意欺辱萧誉。
「平日里公子对永平公主也是多加隐忍,这次为了一些小物件,竟然触怒了公主。」小尾巴哭得眼睛红肿,「公子那张嘴,骂人不带一个脏字儿,生生把公主气得吐血了。他临走前,告诉我,如果他出事了,便来求元少爷帮忙。」
我掐了掐掌心,让自己平静下来。
在京郊那个庄子探查了一下,我想办法混进去做了一个伺候人的丫头。
巧的是,我正好被送去伺候萧誉。
「真是供了一尊大佛,若是死在了我们手上,少不得遭殃。让那个新来的丫头去吧,我看她长得笨拙木讷,当一只替罪羊刚刚好。」
我暗中听到那些人议论着,才知道萧誉已经病到吃不下药的地步了。
进了一个破败的小院子,我瞧见萧誉居然坐在一棵树下,认真地看地上的花草。
他瘦了太多,病得十分憔悴,不断地咳嗽着。
纵然身处困境,他却依旧打扮得干净整洁。
萧誉扭头看见我,仔仔细细看了一眼我的眼睛,轻轻笑起来。
他这一笑,又开始咳嗽。
我易容了,他却还能认出我。
我看着他垂在一边的胳膊,帮他捏了捏,低声说道:「萧公子,你这胳膊再不治,可就废了。」
「那就有劳元姑娘了。」他温和有礼地说道。
我打断他的胳膊重新接骨,他一声不吭,唯有头上冷汗直流。
外面送来的药,萧誉刚吃下就吐了。
他有些抱歉地说道:「对不住元姑娘了,让你瞧见这些污秽的事情。」
我没说话,尝了尝那药。
「噗咳咳……」我也吐了,这药苦得我脸都黄了!
这分明是故意想欺负萧誉!
萧誊本就在病中,胃虚体弱,怎么咽得下这么苦的药。
「我粗通药理,若是元姑娘方便,还请为我从外面带些药回来。」萧誉客气地说道。
我自然是方便的!
我夜里翻墙出去给他买药,连着开小灶吃了五天,萧誉的病终于有些起色了。
「算算萧越已经考了五天了。」我扶着萧誉往书房走,随口说道,「昨天下了雨,也不知道他有没有腿疼。」
萧誉扭头看我,轻声说道:「阿越自小就清高气傲,却能背着你从冀州出去。你在他心里,只怕地位很重。」
我想了想说道:「那个时候,谁在他身边,都是一根救命稻草。」
摔得太狠了,目睹萧家满门被灭,萧越一到晚上就做梦说胡话。
只是正好,我在他身边,他太需要抓住什么人,支撑他活下去了。
我帮萧誉收拾书房,毛手毛脚地不小心摔掉了一个木盒子。
里面的东西掉出来,我连忙去捡。
诶?
褪了色的红发绳,一把巴掌大的刀,翻得卷起来的话本子。
那些东西,我越看越眼熟。
看到木盒子下面放着的书信,我一眼就认出了我师父那一手烂字!
萧誉也起身帮我一起收拾,神情自然地说道:「自从你五岁后,我每年都会收到你师父寄来的一些小玩意儿,还有书信跟你的画像。」
我奇道:「我师父为什么要给你写信?」
收拾好了,萧誉干脆跟我一起坐下,分享起那些小玩意儿背后的故事。
他看着我略微窘迫的样子,又笑起来说道:「我很小的时候,我爹就告诫过我,我将来要娶一个叫做元小刀的姑娘。每年他都要对我耳提面命,让我不要被外面的姑娘们迷了眼,务必要洁身自好,等你长大。
「后来大概是担心我跟你素未谋面,将来就算娶了你,也对你不好。我爹就逼着你师父,时不时地寄来一些你的东西,写信告诉我一些关于你的趣事儿。」
我去翻看着那些书信,崩溃地大吼道:「我没有扯小和尚的裤子!我师父为什么就不信呢!她居然还把这件事情写给你听!」
我六岁的时候,特别好奇男人跟女人有什么不同。
正巧师父带着我在一间庙里寄居,有个小和尚给我玩得很熟。
我们当时在切磋,他裤子不小心掉了!
我师父当时瞧见了,笑着到处跟人说我把小和尚裤子扯掉了,将来必须对小和尚负责。
萧誉听着我辩白,轻咳一声:「我那会儿,还挺担心你要对那个小和尚负责的。」
这又是哪里话!
我没办法接这话,又翻看其他的东西。
「这话本子,我每晚睡觉前都要翻一翻。」我气愤地说道,「后来不见了,我急死了。我师父还说是我天天看,话本子受不了长脚跑了!原来她寄给你了!」
萧誉点头赞叹道:「这一套《三侠五义》的话本子写得极好,后来我为你买齐了剩下的几册,不知道你收到了没有。」
我惊讶道:「还真是你买的啊!我还以为我师父又诓我!」
唉,我师父整天满嘴谎话说。我那会儿还小,哪里肯定相信她给我定了个贵公子做未婚夫。
我又捏起那把小刀,哼道:「这把刀可贵重了,是我攒了好久的钱买的,足足花了我半两银子。丢了以后,我气得一连吃了三天糖葫芦,还闹起牙疼。」
我把东西全都看了一遍,无语道:「这也太不公平了!为什么我师父把我的宝贝全给你了,你爹怎么不把你的宝贝寄给我看看!」
萧誉笑盈盈地看着我,竟然真的抱出一个好大的箱子。
他慢悠悠地说道:「十岁以后,每次收到你的东西,我就会放一样我当时最喜爱的东西进去。还有一封要写给你的书信,我当年的画像。只是你跟你师父一直居无定所,我没办法寄给你。我一直把这些东西带在身边,便想着,若是有一日见到了你,就给你看看。」
我对上萧誉温和的眼神,心不争气地疯狂跳动着,我死死掐了一下手心。
正好那个哭哭啼啼的小尾巴进来,瞧见桌上一堆东西大惊失色地说道:「公子!你怎么又把这些东西拿出来了!让永平公主知道了,又该折磨你了。你那未婚妻子早就失联了,您何必还把她放在心上,甚至不惜为了这些旧物差点丢了性命!」
他又慌张地说道:「我去守着门,您赶紧收拾了藏起来。别回头丢了一样,又闹得睡不着。」
我坐在椅子上,脑子发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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