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没忘了他们，他们就一直在。” 奶奶曾经说过的话闪现在脑海，一遍又一遍。 是了，奶奶还在医院等着自己！ 想到这点，黄绢大口呼吸着，强逼着自己平静下来。 之后，她给还有联系方式的亲戚都打了电话，可少有人接，即使接起听说是要借钱，也匆匆挂断。 黄绢握着手机，再一次感受到了什么叫凉薄。 天渐渐亮起，她动着僵硬的腿脚起身。 将存折里所有的钱取出交到医院后，黄绢回到了病房。 心里的房间一直往下沉，沉到看不见地方。 紧紧握着床上未醒来的老人的手，她深深吸了口气。 接下来两天，她除了在医院照顾老人，就在打快工，可挣来的钱甚至还不够老人的一瓶药。 拿着新的催缴单，黄绢坐在医院走廊里，呆呆看着天花板。 她知道不能再拖下去了，她挣的钱远远不够，亲戚又指不上，唯一能帮她的人就只剩下张宇寒。 想到这儿，黄绢不由得收紧了手，如果可以，她真的不想让张宇寒看到这么狼狈的自己！ 可…… 她站起身，透过门上的玻璃窗看着病床上的老人，终还是转身离去。 此时，桐安高中走廊拐角。 张宇寒指尖香烟燃烧。 想着两天没见的黄绢，他掩不住的烦躁。 他问过老师黄绢的去向，但他只说她有事。 黄绢又没有手机，联系不上，自己也不知道她家的具体位置，只能这么干等着。 张宇寒头一次觉得无力。 钱冶将他的烦躁看在眼里，拍了拍他肩：“辞哥，黄绢这才两天没来你就这样，你这回不会是真栽了吧？” 张宇寒瞥了他一眼，没说话。 钱冶不可思议：“她长相顶多算清秀，和林可可更是没法比，你到底喜欢她哪儿啊？咱们就是打了个赌，你追归追，可别真动心！” 指尖烟气萦绕。 张宇寒沉默了好一会儿，冷淡开口：“你想多了，我眼光没那么差，不过是看她好玩，玩玩而已。” 钱冶迟疑道：“那你打算什么时候收手，人家不容易，你也别太过了。” “等玩够了再说。” 张宇寒扔下这句话，抬步往回走。 不想刚绕过拐角，迎面就看到站在那儿的黄绢。 第十一章 臭烘烘 两个人沉默着。 很久，黄绢先开了口：“我奶奶病重，你能借我点钱吗？” 张宇寒一噎，没想到她开口说的第一句话竟是这个：“多少？” “一万二。” “好，那你……” 黄绢径直打断他的话：“我会给你欠条，不会赖账的。” 听着这话，张宇寒心里升起股怒气：“不需要。”然后径直下了楼。 取款机旁。 在张宇寒将取出来的钱递给黄绢。 这一刻，她清晰的意识到了两人间的差距。 他轻轻松松就能拿出来的东西，她奶奶攒了一辈子都做不到。 狼狈的将钱攥在手里，黄绢低声说了句：“谢谢。” 便快步逃离。 几步外，钱冶走过来：“她奶奶的事，我们要不要……” 张宇寒直接将人扫开：“滚开！” 他大步离去，钱冶开口问另一个人：“你说黄绢刚才到底听到没有？” 没等那人回答，他自己便答：“肯定听见了。” “这样也好，本来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早点摊开也不至于伤人太狠。” 而另一边，黄绢赶到医院的时候，等待她的就只是一张白布。 停尸房。 黄绢手里还捏着借来的一万二，孤零零的站在蒙着白布的病床边。 在另一户死亡人员的家属痛哭哀嚎中，她不知为什么，一滴眼泪都没有。 站了很久很久，停尸房的冷气冻得她的心似乎失去了知觉，她才对着病床说了句：“奶奶，你一个人别怕。” 她步伐僵硬的转身往外走。 医院外的电话亭。 黄绢最后将电话打给了说能借五百块给她的小姑。 接通后，她声音沙哑：“小姑，奶奶没了……”

吊唁这天。

黄绢跪在遗像前，眼神空洞的看着黑白照片上盈盈笑着的老人。 她是身后，本该庄重沉寂的地方充满了吵闹声。 不是为了人，而是顾奶奶留下的这套院子。 据他们说，过不了几年那里会拆迁，拿到房子的人会得到一笔拆迁款。 因为没有结论，他们不肯让老人入土，直到黄绢签了自愿放弃房产的证明书给他们。 这一刻，她没了家人，也彻底失去了家。 抬棺上山，山脚下。 黄绢再次被拦住。 大伯道：“你一个女孩子，没有送妈上山入土的资格。” 黄绢只能站在原地看着棺材远走，眼里一片死寂。 最后，只能在心里说了句：“奶奶，一路走好。” 黄绢足足站了一整夜。 第二天她拿着没用上的一万二，迈着僵硬的腿脚回到了学校，打算将钱还给张宇寒。 陆銥誮星辞不在教室，她想了想，走去篮球场找他。 从室内篮球场侧门走进去。 黄绢听见空荡的球场响起一个男生的笑声。 “张宇寒，黄绢那么穷，你把钱借给她不就是肉包子打狗嘛！你这两天不会是在烦她怎么还不还钱吧？” 张宇寒不耐道：“我就没指望她还。” 他烦的是，黄绢拿了钱却怎么还没回学校！ 钱冶看着皱眉的张宇寒，和胡说八道的一群人。 忍不住开口：“辞哥，黄绢虽然家境不好，但学习好人又乖，虽说一开始是为了打赌，但你要真喜欢她我也认了这个嫂子。” 可他的话不知触到了张宇寒哪根反骨，他冷嗤一声：“她也配得上我？我怎么可能喜欢那种臭烘烘的人！” 空荡的篮球场，张宇寒的话，一遍遍戳入黄绢的耳里。 第十二章 回不去昨天 几个男生哈哈大笑，那叫刘齐的甚至说：“是啊，要不是耍她好玩，陆哥也不会接近这种女生！” 他们说起了黄绢身上莫名带着的怪味。 篮球场看不到的侧门，黄绢听着这些，好似脚下裂了个洞，一点点吞没了她。 最后只能惨白着脸，仓皇逃离。 而张宇寒听着这些，压抑了很久的烦躁再压不下去，上去就是一脚踹在刘齐身上。 “给你脸了是吧，你算什么东西敢对她说三道四，再说一句试试？！” 几个人挂了彩回到教室。 张宇寒臭着脸坐回位置。 黄绢的前排转身道：“辞哥，刚刚黄绢去找你了，你没见到她吗？” 张宇寒心里陡然空了一下，嗓子干涩的问：“……什么？” “她去篮球场找你了啊，回来后把钱塞你抽屉就走了。” 张宇寒打开抽屉，只见包得整齐的钱上，一张纸条上写着一句话：“恭喜你，你赢了。” 张宇寒骤然起身，冲出了教室。 回到家。 黄绢看着满院子还没卖掉的废品，心里说不出的难受。 奶奶走了，家里再不会有一个佝偻的身影笑着迎她，她又只剩一个人了。 黄绢呆坐在老人的房间。 天黑了。 屋里黑漆漆的，却再没有人提醒她要开灯，也没有人提醒她吃饭。 曾经的美好和如今的凄冷在黄绢脑海里不断交错来回，一遍遍提醒着她的失去。 差异带着绝望来袭，她再忍受不了，冲回房间翻出抗抑郁药，大把大把的塞进了嘴里。 干巴巴的苦涩黏在嗓子里，让人作呕。 黄绢以为这样就能熬过去，像以前的六年一样，可却没有丝毫缓解。 父母弥留时的呼唤和蒙在奶奶身上的白布混作一团…… 与此同时，一道道尖锐的声音不断在耳边响起。 “黄绢，如果不是你，你爸妈就不会死！如果不是你，你奶奶就不会过的那么苦！” “这一切都是因为你，全都是你的错！” “你口口声声说你想让奶奶过上好日子，可你看看，这就是你说的好日子吗？” 黄绢倒在地上。 一直没有哭的她再也忍不住痛哭出声，歇斯底里，声嘶力竭！ 是啊，早在六年前她就该死了，是因为奶奶她活了下来。 现在奶奶没了，她活下去又有什么意义？ 所有亲戚都嫌恶她，同学都取笑她。 甚至唯一对她好的人也不过是把她当成玩物！ 黄绢摸过枕头下不知藏了多久的小刀，挽起左袖，看着腕间深深的疤，重重的割了下去！ 霎时间，鲜红的血连着痛涌了上来，一点点染红了衣服。 她单薄的身体团在一起，蜷缩在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