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但接下去，那个人便又说不出话了。 贺南屿吩咐道：“把人给我看好了，若有必要，找大夫来给他看看伤。” 随即，他和李明走出了天牢。 老丞相等在门外，见两人出来，目光一亮：“如何？” 李明面露难色：“并未有什么进展，我们只能搜城。”

“若是闹的人心惶惶，京都治安怕是……”

贺南屿冷冷道：“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 身为武将，他太清楚这些文臣想要极力营造的假象了，中原百姓尚且不知道国门之外有多少异族虎视眈眈，而朝中重臣却还是推行尚文轻武那套。 此次北疆之战，数十位将领，竟找不出一人可以独挑大梁。 想到这里，贺南屿脸色更冷。 老丞相气的胸膛起伏不定，但贺南屿刚立下大功归来，再怎么他也只能忍着。 他一挥袍袖：“既然你一意孤行，本官自然不能再劝了，但若是发生什么不可预料的后果，也请贺将军有所准备。” 贺南屿勾了勾唇角：“自当一力承担，丞相慢走，不送。” 李明看着两人针锋相对，有些不知道说什么是好，等丞相气呼呼的走了，他才说道：“将军还是莫要置气，丞相也是为了百姓考虑。” “我知道。”贺南屿抬脚往前走去。 李明快步跟上，疑惑开口：“那个犯人就说了一个字，丁？订？顶？” 贺南屿脚步一顿，不知道怎么，脑海中突然划过一个场景：在庆州，北疆首领被押走时，那飞快一瞬的回头。 不合常理，当时在他身边的，除了副将，就只有丁敏了。依譁 丁……敏？ 李明看着贺南屿恍然的神色，正要开口说些什么，却见他加快了步伐，径直上了马，不过片刻，就离开了他的视线。 李明愣了一下，才喃喃道：“这一个两个的，难不成全指望我？” 他在原地站了片刻，还是决定先去处理搜城一事。 毕竟等到天亮之后，就是第二日了。 夜色当空。 太傅府内，丁敏看着眼前人，眼里既畏惧又厌烦：“你到底准备什么时候出城？” 那人吃的满嘴流油：“你急什么，我被押回中原一路上受了多少委屈，难道还不能先放松放松？” 此人，赫然是本该呆在天牢的北疆首领！ 丁敏冷下脸色：“呼明浩，你别以为太傅府是什么安全的地方，你若再待下去，只会连累我们，到时候，北疆的暗线，就算废了。” 呼明浩拿起手巾擦了擦手，不甚在意的开口：“不会的，你爹在中原经营了数十年，现在更是身居高位，而你，不是也跟贺南屿交好么。” 呼明浩喝下一口酒，皱眉道：“你们中原就喜欢喝这种软绵绵的酒，跟你们中原人一样。” 丁敏听着他看不起中原的说法，内心并没有什么波动。 看着丁敏有些难看的脸色，呼明浩笑道：“我明日便走，可以了吧。” 丁敏这才放下心来，轻轻点了点头。 就在这时，房门被踹开，贺南屿缓步走进，眼里带着嗜血：“你以为你走得了？” 第25章 呼明浩一惊，随即看向丁敏，眼里闪过一丝狠意。 下一刻，随着丁敏的一声惊叫，便被呼明浩拉到了怀中，一把匕首明晃晃的架在了她的脖子上：“放我走，不然我杀了她。” 贺南屿冷眼扫过：“窝藏罪犯本就是死罪，更别提她还是帮助你越狱的主犯。” 丁敏看着他眼中的杀意，心中惊惧：“屿哥哥！” “不要这么叫我！”贺南屿突然吼道，在他心里，丁敏一直是跟在他身边帮助他的人，可他怎么都没想到，丁敏，甚至丁家都是北疆人的帮凶…… 贺南屿突然想起那日，苏云汐问他：“哪怕她犯下窃听军机之罪？” 当时他还满心自信的以为，那只是丁敏为了他不得不做之事…… 如今看来，他才是那个最可笑的人。 贺南屿眸光一厉，毫不犹豫的朝着呼明浩冲去。 丁敏也感觉到脖颈间传来一阵刺痛，她惊呼出声，却被人狠狠推向一边，摔倒在地。 而后，贺南屿便跟呼明浩交起了手。 没多久，听到响动的丁家人尽数赶到，呼明浩对一人吼道：“还不让人将他拿下，只要他死了，我们还怕什么！” 丁太傅闻言，脸上闪过一丝迟疑，但很快又坚定起来，他正要开口，却被一人拉住衣袖。 丁敏捂住脖颈，指缝里渗出鲜血，却仍是哀求的看着他：“爹，不要。” “敏儿，你这是……”丁太傅有些慌了神。 家中儿女三个，他最疼的就是这个幺女，此刻看到她满脸痛苦，自然是什么都管不得了。 “去，叫大夫来！”他朝身后喊道。 呼明浩险些气了个倒仰：“丁郑，他已经知道丁家跟北疆勾结的事情，若是放虎归山，你们丁家有一个算一个，全都得死！” 丁太傅身体一震，眼睛看向在场众人，却瞧见他们眼中难以置信的震惊与惶然。 他闭了闭眼，朝大儿子吩咐道：“调动府中护卫，杀了贺南屿！” 他不顾丁敏的哀求，将她交给二儿子：“带你妹妹去找大夫。” 贺南屿心中一紧，招式越发凌厉，哪怕以伤换伤，也要不惜代价。 呼明浩在回京的路上收了不少军中将士的‘问候’，本就伤势未愈，此刻显得越发吃力。 他看向丁家长子，却发现他站在原地没动。 丁家长子突然跪地：“父亲，儿子不能做这种事。” “与北疆勾结本就是死罪，如今我等绝不能错上加错！” 丁郑一愣。 贺南屿心下稍安，下一刻，他瞅准破绽，手中短刀直接朝呼明浩的小腿处狠狠一划。 随着一声惨叫，院中除了急促的呼吸声，便再无其他声音。 贺南屿却不停手，他走上前去，短刀直刺，没入呼明浩的手腕：“这一刀，为死去的中原百姓。” “下一刀，就该落在你脖子上了。” 呼明浩伏在地上，疼的半个字都说不出。 贺南屿那两刀，彻底断了他再站起来的可能，就算回到北疆，他那几个兄弟，也会很容易将他取而代之！ 呼明浩心里的恨意绵延不绝，他恶狠狠看向贺南屿，一字一顿：“贺南屿，你放了我，作为交换，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贺南屿冷笑一声：“白日做梦。” 呼明浩也笑了：“如果我告诉你，苏云汐还活着呢？这世上，只有我知道她的下落！” 第26章 贺南屿心中顿时狂跳起来，但在旁人眼中，他听到这个消息，情绪并没有什么波动，只是冷冷看了呼明浩一眼便收回了目光。 然后，贺南屿从怀中拿出来一节信号弹，毫不犹豫的发射出去。 丁家众人心中不约而同的升起一个念头，素来听说驸马与公主并不是情投意合，如今看来，这件事倒是真的。 但随即丁家众人又想到，贺南屿这颗信号弹响起，等会过来的人便会将他们下狱，又觉得嘴里发苦。 这时，丁郑上前一步：“驸马爷，微臣有话要讲。” 贺南屿转眼看着他，丁郑扑通一下跪在地上，声音凄凉：“当年是我一念之差，与北疆人勾结，但我的家人对此事确实不知情，还请驸马高抬贵手，酌情处理。” 贺南屿想起方才丁家长子的行为，眼神微微变了些许，但他还是说道：“此事，交由陛下处置，我的任务，只是抓到这个人。” 丁郑眼神瞬间空洞下去，跟当今帝王相处这么多年，他可是一步步看着那个懵懂少年成就如今的威严。 以当今陛下对北疆的痛恨，尤其是在长公主‘死’在边关的这个特殊事情，丁家，无人能幸免于难。 此时的丁郑只觉得万念俱灰，贺南屿突然又开口了：“我会在陛下面前说出丁公子维护中原的所作所为，但再多的，便不能有了。” 他这番话，不过是记着当年丁家对他的恩情，顺手为之而已，但丁郑却好似看到了一丝希望。 他朝着贺南屿深深叩首，半晌无言。 很快，李明便带着人赶到，当看到地上一动不动的北疆首领之后，他眼角的皱纹都像是舒展开来。 李明上前，重重拍了下贺南屿的肩膀：“好小子，真有你的。” 贺南屿不闪不避，只说：“还有个附带消息，太傅丁郑，与北疆勾结多年，此事，李大人一并上报给陛下吧。” 李明顿时看向丁郑，眼里闪烁着不可置信。 要知道，满朝文武，唯有太傅，从来没有因为政见不合跟旁人红过脸，可谓是众人心中的好好先生。 却不曾想过，这样一个人，竟然会跟北疆勾结？ 李明怎么都无法理解，但贺南屿既然说出了口便不会有错，他挥了挥手，让人将丁家众人一并带走。 这一晚，贺南屿并没有回公主府，而是守在天牢之内。 这时，一个狱卒跑到他面前说道：“驸马，犯人丁敏，说想见您一面。” 贺南屿脸色不变：“你带路吧。” 冰冷的天牢之内，丁敏看见贺南屿遥遥走来的身影，眼里有些湿润。 等他走到面前，丁敏说道：“贺将军，我有一事，求您帮忙。” 贺南屿看着她不说话。 丁敏擦了擦眼角，自顾自的说道：“屿哥哥，我一直没想过有一天会用对你的救命之恩做什么，这次，我想用它换我两个兄长的命，可以吗？” 贺南屿看着她，神色冰冷，缓缓开口：“当初救我的人，真的是你吗？” 第27章 丁敏一怔，不可置信的看着他：“屿哥哥，我怎么会拿这种事情骗你？当初我耗尽心力……” 说着，她有些说不下去了，眼泪顺着脸庞滑落，一副梨花带雨的样子。 可贺南屿脸上半分波动都没有，甚至连眼神也淡漠到了极点，好像她嘴里说的并不关乎自己什么事一般。 丁敏此刻心里又急又气，但更多却是委屈和难过，她咬了咬牙，闭上了眼：“屿哥哥，既然你不信我，我也无话可说了。” 这么多年来，她一直以贺南屿的救命恩人自居，久而久之竟自己也信以为真了。 贺南屿垂着眼，瞥了一眼他，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然后他伸出手，将腰间的香囊扯了下来，随手丢在丁敏面前：“这东西还给你。” 丁敏看着被丢弃的香囊，心里涌起一种绝望，她知道，眼前这个男人再也不会相信自己了。 可是为何？贺南屿并非那么冷漠的人，一份救命之恩，他可以为了她对抗长公主，这么多年钟情于她一人，为什么一瞬间什么都变了？ 丁敏心中惶然不已，眼看着贺南屿转身离去，她猛然扣住牢房的门：“屿哥哥，你会后悔的，你一定会后悔的！” 天牢里传来凄厉的叫喊并没有留住贺南屿的脚步，他径直朝皇宫而去。 进宫之后，贺南屿脚步比往常都快，他心里还回荡着北疆首领那句话——苏云汐还活着！ 不出片刻，他便站在了苏明稷面前，贺南屿听见他说：“事情办的不错，既然抓到了人，未免多生事端，择日问斩吧。” 贺南屿跪下：“陛下，臣有事启奏。”依譁 苏明稷眼下泛着些许青色，打起精神道：“你说。” 贺南屿直接道：“臣逮捕呼明浩之时，他说，长公主未死，而下落，只有他一人知晓。” 苏明稷惊的直接打翻了手边的茶盏，他猛然站起身来，只觉得脑海中传来一阵晕眩：“你说的，是真的？” “臣想请陛下暂且留下他的命，至于真相如何，臣自会逼他吐露出来。” 想到事关苏云汐，贺南屿闪过一丝狠厉，无论如何，他都会耐心的让呼明浩说出那个人的下落！ 苏明稷眼里盛满喜色，他揉了揉眉心：“这件事全权由你负责，小宁子，拟旨昭告天下，若有发现长公主行踪的人，赏金千两。” 宁公公自然应下，但随即说道：“陛下，您该歇息了。” 他看的出，陛下此刻欣喜莫名，眼神中却因为连日发生的事情，显露出一丝难以掩饰的疲惫。 贺南屿也适时开口：“还请陛下保重龙体。” 苏明稷离开后，贺南屿也回了公主府。 他还是去了苏云汐房间，只是这一次，床上已被侍女铺好被褥。 贺南屿和衣躺下，脑海中却嗡嗡作响，苏云汐没死，那她为何不回中原？还是说她遇到了什么无法避免的难处…… 他难得有翻来覆去辗转难眠的时候，索性起来，朝窗边那张矮桌处走了过去。 坐下之后，贺南屿环视一圈，一股莫名的寂寥之感涌上心头。 若是苏云汐还在，他们对坐而饮，一定不会是现在这样。 贺南屿闭上眼往后靠去，心里想着等她回来，他一定答应她任何要求。 不知道他碰到了何处，一个小小的瓷瓶从桌下慢慢滚出，停在了贺南屿手边…… 第28章 贺南屿眼中闪过疑惑之色，下意识拿起来摇了摇，听到了药丸的碰撞之声。 他抽掉瓶塞，一股浓重的药材味道直冲鼻尖，他皱了下眉，想到什么，拿着药瓶走出去吩咐道：“去济安堂请一个熟知药理的大夫来。” 约莫小半个时辰，一位老大夫便进了公主府。 贺南屿从瓶中倒出一粒药丸递过去：“劳烦大夫看看，这药，是做什么用的？” 老大夫接过去，放在鼻子下闻了闻，顿时皱眉，但眼中似有不确定，朝贺南屿问道：“敢问驸马爷，这药可否让我剥开看看？” 贺南屿点头：“自然可以。” 老大夫从药箱中拿出工具，捣鼓了半天，眼中的疑惑才慢慢散去。 他放下东西，恭敬回道：“驸马爷，这药的用处，应当是为了给将死之人吊命的，只是这制药手法，却是中原没有的。” 他看向贺南屿手中的药瓶，眼里闪过一丝热烈。 学医之人遇到这种事，自然想要拿回去好好研究，只是他也清楚，眼前这人地位不是他能随意提出要求的。 贺南屿猛然愣在了那里，心跳都停了一瞬。 将死之人……吊命…… 苏云汐好端端的，为何房中会出现这种药物？ 这些天来，一个接一个的疑团重重涌了过来，哪怕贺南屿也找不出丝毫头绪。 他竭力控制着自己的表情，淡淡道：“多谢，来人，送老大夫回去。” 寒星当空，贺南屿却出了公主府，朝着天牢而去。 半个时辰后，他站在呼明浩面前，字字如刀：“给你一个机会，说出你知道的，关于苏云汐的一切，不然我不介意将所有刑罚在你身上用一遍。” 呼明浩不屑的笑了一声，半点开口的意思都没有。 贺南屿站起身来，嘴角勾了勾：“很好，我相信天牢里的狱卒，会很喜欢你这样的硬骨头。” 他没有任何心思跟呼明浩多说，挥了挥手，让人将其带了下去。 整整两个时辰，贺南屿如同一尊雕像坐在那里，心里呼啸的海浪却没有任何人可以窥见。 直到天色发白，才有狱卒跑过来：“将军，那个人愿意招了。” 贺南屿这才动了动，眼神阴鸷的踏入了刑讯室。 忽略鼻尖萦绕的味道，贺南屿看着如同一条死狗的呼明浩，冷声开口：“说吧。” 呼明浩已经痛的说不出话来，却也知道，只有坦白才能免除这种软刀子磨人的痛苦。 他痛的吸气，声音极轻的开口：“当年贺肃国带着你出征北疆之前，我便让丁敏找机会将北疆皇室独有的毒药对你用了。” 贺肃国便是贺老将军的名字。 “本来……本来那毒是要对付当时的少将军也就是你哥，但丁敏找不到任何机会对他下手，我们便将目标放在了你身上。” “中原向来重文轻武，贺家是唯一让我们忌惮的家族，我们先是让丁敏偷到了部署图打败了你爹和哥哥，只剩下了你了。” “下毒之后，不出意外的话，你应该死在今年的初春。” 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呼明浩有些扛不住，竟白眼一翻，生生疼晕了过去。 贺南屿站起身来，周身泛着冰冷的寒意，对狱卒说：“把人给我弄醒！” 他这才知道，为什么当时所有人都说丁敏医术过人妙手回春，只因为他身上的毒就是她下的！ 与此同时，一个猜测，也缓缓在贺南屿心中成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