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着痛着,身体就开始变冷,我缩在被子里,苍着嘴唇捂住小腹,忽然就很想哭。 当然哭是没用的。 我吸了吸鼻子,正想着要不要趁着清醒打个 120 的时候,忽然一个电话打了进来。 是个我不认识的号码,我有气无力的接起来,只「喂」了一声。...
甲亢患者易情绪激动,脾气也不好,而情绪一激动心跳就会变得极快,初中的时候我就像是一个炸药桶,一点就着。上高中后好了许多,可是还会偶尔的失态。例如那次因为一瓶酸奶哭到不能自已。
但,原本我也是当做一句玩笑话罢了。和林念分手后,这些事情都被我忘了个干净,没想到他真的成为了一名内分泌科的医生。
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更有些愧疚——你瞧,我对林念的影响果然很大。我记得他一向理科最好,最后却选了医生,我果然是在拖累他吧。
「宋晚晚,」他又喊我,「不想说点什么吗?」
我眼睛有点红,可是还是强忍着,「你想让我说什么呢?谢谢?还是抱歉?」
林念放下刀叉,他见我情绪有些激动,便放缓了嗓音,「晚晚,你知道我为什么学医。」
「知道又怎么样?」
他像是无奈的很了,又笑了出来,就像是在哄小孩一样,却格外自然的问我,「宋晚晚,你要不要和我复合?」
我终于有些忍不住,可是我的理智也同样告诉我,不要再和他搅和在一起,不仅仅是因为他有个咄咄逼人的母亲。
我自己的身体状况我太清楚了,又何必要继续拖累他呢?
我这样大病未愈小病不断,三天两头往医院跑的人,又何必要拖着他照顾我一辈子。
我的主治医生都在一个二线医院,原因只是因为那里的医药费要比林念在的这家医院便宜的多,我才刚工作没多久,又不想管家里要钱,如果不是担心四个月不来月经会牵扯到以后的生育问题,我也不至于跑来更大的医院来看。
我有点出神,在林念等的不耐烦之前,才强自镇定的拒绝了他。
「不要。都说过我已经腻了,不喜欢了,干嘛要和你复合。」
林念的脸色一下子就沉了下来。
「宋晚晚,你认真的?」
我咬着嘴里的牛排,忽然觉得很是酸涩,却仍然嘴硬,「不然呢?」
「行,宋晚晚,你真行。」
我听的出来林念生气了,可是这个时候的我,没办法给他任何解释。
「这算是你第二次甩了我吧?」林念气笑了,连说出来的话都带上了刺,「我不会再给你第三次机会了。」
(七)
林念给我开的药我有在乖乖吃,毕竟人没必要和自己的身体过不去,只是那天林念直接把要抽血化验的项目都给我开好了单子,我也付过了钱,一想到还要上他那里复查,我就纠结的厉害。
正好过几天就是十一,陈一闻说想出去玩玩,她和另几个姐妹组了局,我想了想,以我现在的身体状况实在不适合乱跑,也就放弃了。闻闻再三和我确认说我不需要陪后,才有些犹豫的开始收拾行李。
我笑她,「怎么出去玩也不开心?」
「我是怕你出事,」陈一闻撇撇嘴,「你总是这样,身体不舒服也不和我说,你说我要是不在家,没有人照顾你,你怎么办?」
「我又不是小孩子了,」我继续笑,也知道她是担心我,但十一假期一年只有一次,我的确希望她能好好玩玩,「你放心好了,我要是不舒服会给你打电话的,而且的确没什么大事,例假一来我去复查就好了,就抽个血的事情。」
「好吧,」陈一闻还是有点不放心,「那要不我跟陆洲说一声吧,让他多注意注意你这边?」
陆洲就是我的主治医生,毕业之后这几年里一直都是他负责我内分泌方面的治疗。他和我关系不错,相处的久了也算是熟悉,逢年过节还会给我和闻闻送些东西什么的,当然这都是相互的,我和闻闻也经常请他吃饭。他的确总是照顾我。
这次月经不调的事,我也是因为不好意思再麻烦他,才想着去一个新医院挂的号。
「不用了吧,」我拒绝到,「他十一期间应该也挺忙的,要是觉得不舒服,我会主动打给他的,到时候再说嘛。」
陈一闻只能犹犹豫豫的点了头。
我瞧她这个样子就知道,她肯定还是会悄悄告诉陆洲。左右想了想,反正我怎么也阻止不了她,也就算了吧,大不了结束后请陆洲吃顿饭好了。
只是我没想到,十一假期开始的第一天,我还在床上迷迷糊糊睡着,陆洲就敲开了我家的门。
我人还蒙着,顶着一头乱糟糟的鸡窝头,颇为玄幻的看着他温和的笑了笑,拎着一大袋食材进了我们家的厨房。
我看了看我光着的脚丫子,又看了看身上幼稚到离谱的小熊睡衣,一时半会不知道该说点啥。
犹豫许久,我扒拉着厨房的玻璃门,小心翼翼的喊了一声,「陆洲?」
「嗯?」他笑着转头看我,手上还在切着胡萝卜丁,「怎么了?」
「你……」我犹豫着,还是委婉的表示,「这是不是不太好?」
「没事的,」他安静的切着菜,娴熟的把胡萝卜丁放在一个小碗里,「一闻和我说了,怕这几天没人照顾你,反正我也想歇一歇,就干脆请了假。不是快要来月事了吗?东西我都给你备的齐一些,晚上再走。」
「放心,」他朝我挤了挤眼睛,「不会对你不轨的。」
我有点尴尬的挠挠头,说不出拒绝的话来了。毕竟人家是为了我好,再拒绝显得有些不识抬举一样。
「谢谢你啊,」我诚心实意的说道,「下回一定请你吃大餐。」
陆洲只是笑了笑,也没再说些其他的什么。
不过不得不说有个人负责三餐的确节省了许多麻烦,陆洲像是我的保姆一样每天规规矩矩的过来给我做饭,天色刚一黑就立刻离开,简直比我还要注意社交距离。
这种行为对于一个男孩子来讲很是加分,只是很可惜,自从林念之后,我就再也没有什么恋爱和结婚的心思了,一个人活一辈子也挺好。
例假来的那天是十一假期的第三天,来势极为凶猛也极为惨烈,我只觉着肚子像是被人狠狠踹了一脚一样,忽然就倒在地上直不起腰来了。小腹痛的要命,比以往痛经的时候还要痛上一些。
那个时候刚好是夜晚,陆洲才走没多久,我跌跌撞撞去找了止痛药,又垫上了卫生巾,把一切处理妥当的时候脸色都发着白。
也许是因为太久没有经历这种痛苦,这次的量几乎是累积了四个月的,痛经的感觉也是四倍的,我吃了止痛片,躺在床上昏昏沉沉,却疼的根本睡不着觉。
按理说,明天上午我该去医院抽血化验,可是我觉着,没有个两天我应该是站不起来。
我迷迷糊糊的撑了两个多小时,隐约觉着再这么下去我要被活活痛死,我扒拉来手机,抖着手想要给谁打电话,却在拨号的时候犹豫了。
我是真的不好意思再麻烦陆洲,更何况我已经隐约感觉到他对我的意思,但,难道要打给闻闻吗?她这会应该玩的正开心。
又不可能打给爸妈。
疼痛越发厉害,我几乎连眼泪都冒了出来,痛经引发的并发症也一并来袭,偏头痛、眼痛、恶心,我能感受到身下就像是开了闸的大坝,卫生巾应该已经满了,可是我没有力气去换。
电话那边顿了顿,很快就问道,「你不舒服?」
我脑子已经糊了,可是还是一瞬间就辨认出了是谁的声音。林念的声线我太熟悉了,以前午睡的时候,我总会拉着他一起坐在长椅上,逼他给我讲故事听。
他怎么知道我的号码,他为什么要给我打电话,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我在这种时间听到这样的声音后,那些被我压下去的眼泪就再也忍不住,哗啦啦的冒了出来,我压着声音,可是还是忍不住染上了一点哭腔,我喊他,「林念。」
电话那边一下子就吵闹起来,哗啦啦一阵乱响,我听见林念问我,「你在哪?」
我咬着嘴唇,疼得厉害,也哭的厉害,小小声的吸着气,「在家。」
「家在哪?」林念又问,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他的声音里似乎有点焦急,「我现在过去,别怕。」
其实我不是很怕,只是很疼。可是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听见他要来的时候竟然也没有很抵触,只是很想要见到他,现在、立刻、马上见到他。
「绿林花园 x 栋 x-xxx 号,」我又吸了下鼻子,不知怎么竟然有点委屈巴巴的,「你不要特意来……」
那会我脑子已经有点昏沉,就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那里执着些什么东西,只是潜意识里不想给任何人添麻烦,可是林念竟然也明白了我这么一句没头没尾的话,像是无奈的笑了一下,「嗯,我不是特意,只是顺路去看你。」
于是我就放心了,可是又怕他过来的时候打不开门,干脆一股脑的把什么都告诉他了,「密码是我生日加你生日……」
(八)
说完那句话后,我就没了意识,也不知道那算是睡着还算是晕倒,总之等我迷迷糊糊的被人拍醒的时候,是林念捏着我的脸蛋喊我起床。
我张牙舞爪的挥着胳膊,也没意识到为什么不那么痛了,意识被起床气占了大半部分,我凶巴巴的吼他,「你干嘛呀!」
林念啪的一下弹了我的脑门,我捂着吃痛的额头睁眼看他,听见他冷冰冰的嗓音,「扎完针再睡。」
扎针?扎什么针?
我还懵着,然后忽然胳膊上被系的紧紧,手腕某个地方凉了一凉,再然后只觉得滋的一下,痛觉神经钻进大脑,我「啊」的一声喊了出来。
然后眼泪汪汪的看着林念按着针管,稳稳的把住我的手腕,强调到,「别乱动。」
然后他极为淡定的给我抽了一管血。
我人都傻了,也是第一次知道原来静脉采血是可以扎手腕的,也第一次知道原来认识一个医生还能有这样不用去医院就能采血化验的便利,一时间傻呆呆的看着林念,显然还没回过神。
他眼下有些青,像是一夜没睡。意识到这一点的同时我也终于摸到了被子里的热水袋和肚子上的暖宝宝,甚至就连卫生巾都从日用换成了夜用的 420。
连床单都和我昨天睡前用的那套不一样了。
我羞的不行,默默用另一只手捂住了脸,可能是因为例假期间的多愁善感,一下子又有点想哭。
我瓮声瓮气的问,「你昨天怎么会给我打电话?你怎么知道我电话的?」
「病历上有。」林念看着试管里慢慢充盈的血液,皱着的眉头就没松下来过,「昨天夜里给你开的药应该刚好吃完,可是你还没去医院。」
我哼唧了一声,拎起被子遮住有些发红的脸。
林念拔了针,蹲在床边帮我按着棉签,我就像是个没长手的小娃娃一样被他照顾着,听着他的嘱咐,「一会我把血送去医院化验,你要么就再睡一会,要么就起来活动活动。要是还疼就喝点热水,别再吃止痛药。」
我掀开被子,小心翼翼的露出一双眼睛来,小声嗫嚅着,「不疼了。」
我又吸了吸鼻子,也分不清是感动还是别的什么,只是鼻头酸酸的。还没等我压住那股子眼泪,林念就冷冰冰的对着我说,「宋晚晚,你别再给我哭。」
「多大人了,别动不动就哭鼻子,能不能坚强一些?」
他这个语气,像我爸。
我把眼泪憋了回去,后知后觉的有点尴尬。
然后我听到他很轻很轻的一句叹息,「宋晚晚,没有我你可怎么办。」
其实我不是一个很爱哭的人,只是有的时候情绪一冲上来就压不住,就像有人提高声音说话就会发抖一样,我一激动就想要掉眼泪。比起感情上的眼泪来讲,这更像是生理性的眼泪,只是混了我那么亿丢丢情绪而已,对,就只有亿丢丢。
林念也许是见我委屈,又叹着气摸了摸我的头,临走之前好像想要说点什么,看我那副可怜巴巴的样子也到底是什么也没说。
他一走,我就悄咪咪掀开被子看了一眼——果然,内裤都换了一条。
我又暗戳戳的跑到厕所,听见洗衣机轰隆隆转的时候也没什么,倒是在阳台看见那条洗干净了的内裤时,整个人才不太好了。
林念他……
我嗷的一声回到了床上,把自己狠狠缩进了被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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