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逐星动作因她的话而顿住,李瑶以为他和七公主已经成婚了。半晌,裴逐星低沉的声音在不算拥挤的马车中响起:“七公主去临安了。”李瑶眼眸一怔,紧咬着嘴唇瞬间松了,只剩下几个齿印。“什么意……咳咳咳咳……”疑问还是被一阵剧烈的咳嗽给截住了,李瑶瘦弱的身子咳的猛颤。...
今天应该是裴逐星和七公主成婚的第七天。
裴逐星动作因她的话而顿住,李瑶以为他和七公主已经成婚了。
半晌,裴逐星低沉的声音在不算拥挤的马车中响起:“七公主去临安了。”
李瑶眼眸一怔,紧咬着嘴唇瞬间松了,只剩下几个齿印。
“什么意……咳咳咳咳……”疑问还是被一阵剧烈的咳嗽给截住了,李瑶瘦弱的身子咳的猛颤。
裴逐星连忙将她揽入怀,轻轻拍着她的后背,见她不咳了,便把人参丸塞进她嘴里,又喂了她几口水。
见她脸色好了些,悬着的心才堪堪落地。
“等到了临安,找到秦奕,解了你的毒。”裴逐星眉眼间带着些许不安,话似是没有说完。
他不敢确定,秦奕手中是否还有玉虫草。
若是有,治好李瑶后,他自回去求皇上,收回赐婚圣旨,所有罪名他一人承担。
若没有……
“先生。”李瑶的声音忽然打断了他的思绪,“你就不问问,我为何服毒吗?”
裴逐星抿唇:“我不知缘由,但我能理解。”
他语气虽平淡,可多了几分怜惜。
李瑶好似能感觉到毒在身体里四处游走,她的生命也在继续被它啃噬着。
只是她没想到,裴逐星会找到她,更没想到,他说要找秦将军,给她解毒。
“先生……是要去找七姐吗?”李瑶忍着痛问了一句。
裴逐星“嗯”了一声,一副理所当然。
李瑶心一沉,暗自嘲笑自己的自作多情,裴逐星头等大事是找宛瑶,救她,不过是举手之劳吧。
如果真是这样,她更觉不该和他一同走了。
在裴逐星微怔的目光下,李瑶强撑起身子坐起来,声音更显虚弱:“李瑶不便同行,毕竟……先生也算是我姐夫,若是被人知道,有损你……颜面。”
她从前总幻想和裴逐星永结连理,但此刻她只想和他划清界限。
她不愿他再受别人的非议。
裴逐星从小到大,都是出淤泥而不染的君子。
第二十五章 临安
裴逐星闻言,脸上眼底的担忧慢慢退去,倒是多了一丝怒意。
但是他知道李瑶在意的是他和七公主的婚事。
他平复了些许的怒意,放下水囊:“我不会娶她。”
何况七公主也不会嫁,她若真想嫁,也不会等到大婚那日一走了之。
李瑶一愣。
裴逐星说不会娶七公主?那不就是抗旨了吗?
先一刻的欣喜而又被忧虑所代替,她紧蹙着眉,苍白的脸上满是掩不住的愁绪。
裴逐星看着她,心中满是不忍,更觉一丝从未有过的愧意。
无论何时,李瑶总是将他放在首位,哪怕是在自己生死不知的情况中,她担心的还是他的名声和性命。
他怪她隐瞒,但他怎么去细想过她在冷宫的凄苦。
裴逐星迟疑了一下后,慢慢地伸出手覆上李瑶的手,声音低沉:“等你好了,一切有我在。”
李瑶眼睫猛地一颤,手背上的温度好像烫伤了她一般。
裴逐星这句似是要让她把一切托付给他似的话让她有些恍惚,甚至认为自己是幻听了。
她不由自主地红了眼,抬眸望向裴逐星。
他眼中再无那如针的厌弃,若不是他这张脸,李瑶真的以为他不是裴逐星。
“先生……”李瑶噙着泪,心中悲喜交加。
裴逐星将她揽入怀中,任由她靠在他肩头低泣着,心尖儿也随着她的声音一抽一抽。
萧明站在马车外,一脸愁容。
里头的话他也听见了,他也知道裴逐星的脾气,决定了便是十头牛都拉不回来的。
只是上头有两道圣旨压在他身上呢。
抗旨不尊,裴逐星哪怕不入牢狱,也会被降职,欣贵妃再一动怒多说几句,革职也是有可能的……
萧明叹了口气,只觉他们这些人位高权重,但有时候还不及他们下人来的自由。
四日后的未时三刻,裴逐星和李瑶以及萧明赶到了临安。
一路上,李瑶有人参丸撑着,倒是没什么大问题。
天还有些凉,裴逐星将披风披在李瑶身上后让萧明直接去秦府。
秦奕卸任时,谢绝了皇上的所有赏赐,只是命人修葺了一下临安的祖宅。
然而到了本该是秦府的宅子时,萧明见门上硕大的牌匾上写着梁府,顿时就愣了。
裴逐星掀开车帘,也瞧见了,给了萧明一个眼神。
萧明立刻跳下马车,跑了过去。
府门口的小厮见他跑了来,连忙拦住了他。
裴逐星见那小厮摆了摆手,又摇了摇头,心底忽觉有些不安。
“怎么了?”
李瑶强抬着沉重的眼皮,这几日虽咳血少了,但因服药睡意倒又多了。
“无事,你先歇息。”裴逐星将被褥往上提了几分,盖住了她的肩膀,“我去看看。”
“嗯……”
李瑶阖上眼,扛不住倦意睡了过去。
裴逐星抚了一下她额前的碎发后,轻手轻脚地下了马车。
“少爷。”萧明快步走了过来。
裴逐星看了他一眼,往边上走了几步,离马车稍远一些才低声问:“怎么回事?”
萧明重重地叹了口气:“小的刚才问了,他们说这宅子早在一年前他们家老爷就买了,至于秦将军,他们也不清楚。”
第二十六章 隐居山林
裴逐星眉头一拧,脸瞬时就黑了。
秦奕居然卖了祖宅?
“少爷,现在可怎么办啊?”萧明也有些着急了。
找不到秦奕,别说接七公主回去,恐怕李瑶的命都保不住了。
裴逐星看了眼梁府大门,又看向马车:“先找个客栈,一会儿你四处去打听打听。”
“是。”
半个时辰后,等找了间客栈安顿好后,萧明一刻也没歇就又跑了出去。
房内。
裴逐星坐在床边上,一脸凝重地看着还在昏睡的李瑶。
他想过秦奕手中没有玉虫草,但没想到现在居然连他人在哪儿都不知道。
手不觉紧了紧,裴逐星心中生了浓浓的自责。
倘若他能早些察觉李瑶的反常,亦或是早些明白自己的心意,也不至于让她变成现在这样。
修长的手指轻抚过李瑶的脸颊,裴逐星眼底浸着爱怜,嘴角却又弯着一个自嘲的弧度。
“别人说我学富五车、博学多闻,可在‘情’字上,我却远不銥誮及你通透……”
“叩叩叩——”
敲门声让他眉头一蹙,见李瑶未醒才快步走过去开了门。
萧明满头大汗,气还未顺过来就道:“少爷,打听……打听到了!”
“小声些!”裴逐星阴沉着脸低斥着,“在何处?”
萧明喘了几口气,小声道:“小的刚刚打听到了以前秦府管家的住处,问了管家,他说秦将军现在住在北城外灵桥山脚下的一个小院子里。”
闻言,裴逐星眸色一怔。
隐居山林不像是秦奕的性子,但他也顾不得太多,既然找到了就最好。
裴逐星走了出来,关上了房门,再三叮嘱萧明照顾好李瑶后才不放心地离开。
灵桥山。
裴逐星翻身下了马,看着眼前不过三尺宽的小路,他眸光暗了暗。
小路两侧是密竹林,道路从他脚下一路延伸至竹林深处,透过缝隙,他隐约看到一处高墙。
将马拴好后,裴逐星沿着小路走了进去。
七尺高墙正中又扇木门,门上贴的门神像已经泛了白,可以看出有些日子了。
裴逐星抬起手,在那生锈的铜环上扣着。
“叩叩叩——”
铜环和木门碰撞的声音好像在撞在了他心上。
一颗快要提到嗓子眼儿的心不断地期盼着秦奕手中还有玉虫草,哪怕只有一株。
“来了!”
突然,一个清脆的女子声音响起,紧接着就是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吱——”
“谁啊?”宛瑶打开门,当抬眼望去,见是裴逐星,原本含笑的脸上霎时阴云密布。
裴逐星万万没想到来开门的居然是她,虽然诧异,但还是行了礼:“七公主。”
宛瑶警惕地看着他,余光看向他身后。
一个人来的?
“你是奉命来找我回去的?”她将门合上只剩下拳头大的缝隙,随时准备把裴逐星拒之门外一样。
裴逐星完全能感觉到宛瑶的抗拒,然而他的目的也不是为了找她。
“秦奕呢?”他问道,语气带着掩盖不住的急切。
宛瑶一愣,而后又以为皇上打算治秦奕的罪,“嘭”的一声把门给关上了。
“回去告诉父皇,要么拉着我的尸体回去,要么就拉着我和秦奕的尸体一起回去!”
这回换裴逐星愣了。
他与宛瑶不过只有几面之缘,人人都说她性子刚烈,现在一看,刚烈不假,但也太过鲁莽。
“公主,我只是找秦奕。”裴逐星秉着性子,握着拳竭力克制脾气,“救李瑶。”
宛瑶闻言,又是怔了怔。
恰时秦奕从屋子里走了出来。
一身玄色春锦长衣,身形修长却不文弱,俊脸刚毅却不失温和。
唯一不足的是他右脚有些跛,走起路来像是右腿短了一截一样。
宛瑶立刻上前扶着他,秀眉一蹙:“你怎么出来了?”
“是谁啊?”秦奕问道。
“……裴逐星。”宛瑶语气里满是嫌恶。
秦奕下意识地以为是旧友造访,但想起宛瑶和裴逐星的婚事,心猛地一揪。
“叩叩叩——”
裴逐星听见了秦奕的声音,又扣了扣铜环。
“秦奕,我找你是为了求一样东西。”
秦奕愣了愣,在宛瑶的搀扶下走去开了门。
自从他卸任回乡,两人便再也没见过面,现在见了倒没觉得多生分。
未等秦奕开口问,裴逐星率先问道:“你之前送给我的玉虫草可还有?”
玉虫草?
秦奕诧异地看着他:“那日赠你你没收,后逢皇上生辰,我就将它同贺礼一同献给皇上了。”
“玉虫草?”一旁的宛瑶眼睛睁大了几分,她道,“父皇上曾赏给母妃的东西里好像就有玉虫草,他说玉虫草是滋补之物。”
两人几句话如同天雷一般劈中裴逐星。
他身形一颤,眼眸中翻涌着滔天的慌乱。
没了玉虫草,李瑶又该怎么办!
裴逐星心似是停止了跳动,扶着门框才得以支撑被抽离掉所有力气的身体。
“阿煜,你怎么了?”秦奕一时也忘了方才的担心,只是惊讶一向清冷稳重的裴逐星居然会这样。
裴逐星眼眶发红,喉咙紧的连声音都变得沙哑颤抖:“李瑶需要玉虫草解毒。”
但是秦奕手中已经没有玉虫草了,哪怕是欣贵妃那儿有,她怎么会给。
听到李瑶的名字,宛瑶脑海中只是浮现出一个十二三岁,瘦瘦小小的女孩。
那是她唯一的妹妹。
然而她们并没有姐妹情,从小到大,她就见过李瑶四次。
“她怎么了?”宛瑶却还是忍不住皱着眉头问道。
裴逐星便将事情简单地说了几句,秦奕神情越来越严肃,而宛瑶却一脸的震惊。
她自小养尊处优,从未去过冷宫,只知道那儿不如欣贵妃的华清宫和自己的玉华宫,
她也以为李瑶至少有嬷嬷和几个宫女伺候着,没想到……
“她现在在哪儿?”宛瑶又问。
裴逐星垂眸,心间的痛意更甚:“客栈。”
宛瑶张了张口,却又止住了,似是在顾虑,又是在担心。
秦奕了解她,便道:“先把李瑶公主带过来吧。”
申时。
马车停在了竹林前,裴逐星将昏睡的李瑶抱在怀内,对萧明道:“你明日回京,让老爷上奏皇上,说我找到七公主了,但七公主吩咐多游历些日子再回去。”
萧明心一惊,这不就是欺君了吗?
“少爷,这不妥吧……”
“若是说了些不该说的,那就等我回去发落你。”
萧明立刻怂了,忙道:“是是是……”
裴逐星这才转过身,抱着李瑶朝秦奕院子走去。
第二十八章 牺牲色相
日头偏西,落日余晖将本是青翠的竹林镀上了一层耀眼的金色。
宛瑶看着见面次数屈指可数的妹妹,心里五味杂陈。
对她虽没有多少感情,但是也于心不忍。
最后一次见李瑶还是见她去华清宫请安,十五岁的年纪却如十二岁那般瘦小。
现在的她虽大些了,然而还是很瘦弱,苍白的脸好像要凹陷了下去一样。
秦奕倒了杯茶给裴逐星:“其实我留了两株,只是年前老丞相孙女辜娉林身染顽疾,我便把药草给了他。”
见裴逐星唇角一僵,他停顿了一会儿才道:“你应该知道,老丞相也在这儿。”
从前他们同朝为官,也经常一起饮酒闲聊。
那时老丞相还没告老还乡,而他的孙女辜娉林也是个有才气的女子,她仰慕年纪轻轻就做了太傅的裴逐星。
然而裴逐星生性淡漠,总不与她多说一句。
老丞相告老还乡后,辜娉林也跟着他回了临安。
秦奕安慰着:“辜娉林性子温良贤淑,你若去要,她不会不给的。”
他这句话让裴逐星和宛瑶都臭了脸。
宛瑶剜了他一眼:“什么温良贤淑?干嘛那么夸她?你嫌我太冲动啊?”
秦奕哭笑不得,他只不过顺嘴一说。
但她冲动是真的。
那日她灰头土脸地跑到他家门口,抱着他泪流满面。
当他知道宛瑶是逃婚出来的,心慌得不行,即便征战沙场多年,他也没那么后怕过。
从京城到临安,整整五六天的路,她一从小就没吃过苦的公主居然就这么找了过来……
宛瑶看了眼李瑶,又看着裴逐星,嗤笑:“若她不温顺贤良,太傅大人可是要牺牲一下色相了。”
闻言,裴逐星眸光一沉,额头的上的青筋都在跳动。
牺牲色相?那不跟拿刀将他脸上的肉一刀一刀剃下来一样。
他怎么可能做那种事!
“咳咳咳……”
睡梦中的李瑶忽然咳嗽起来,嘴角渗出了血。
宛瑶手疾眼快地将她扶起,以免血依誮流回去呛住她,又拿出手帕擦掉她嘴角的血。
裴逐星一步垮了上前,见李瑶醒了过来,神情缓和了些:“不舒服吗?”
李瑶半睁着眼,全身无力到连抬起手的力气都没有。
她定睛一看,眼前的裴逐星,那她靠着的人又是谁?
李瑶微微仰起头,见是一面容俊俏,与自己有两三分像的女子。
她眸光一震,哑声惊唤一声:“七姐!?”
话落,李瑶眼底又飞快的划过一丝懊恼,她应该都没有资格叫宛瑶七姐……
宛瑶没发现她眼中的情绪,只是心中有些异样的感觉。
她有皇弟,但他们与她从小就不在一处,没有人叫她七姐。
“别动,漱漱口吧。”宛瑶表情虽然有些别扭,但言行举止并没有抗拒。
她端过一旁的茶水,凑到李瑶面前。
然而李瑶却有些畏缩地看着她,连同整个身子都僵硬了。
“……”
宛瑶神情一凝,她有那么可怖吗?
秦奕见她这样,忍不住暗笑了几声,眼中满是宠溺。
裴逐星轻轻揽过李瑶,从宛瑶手中接过茶杯:“我来吧。”
第二十九章 姐妹
宛瑶顺势站起身来,把原来的位置让给了裴逐星。
李瑶似是像个找到了长辈的孩子,全身的紧绷感一下子就松了下来,乖乖地漱了口。
见此状,宛瑶心中倒有些不快,像是被人抢了东西似的。
李瑶喘了几口气还带着咸腥味道的粗气后,慢慢地抬起头。
当见宛瑶和秦奕站在一起时,她眼中掠过一丝诧异和迷茫。
他们站得很近,而且……还很般配。
难不成裴逐星说宛瑶逃婚就是为了秦奕吗?
宛瑶别扭地躲开李瑶的眼神,她还是有些许不习惯。
裴逐星眼神复杂,却还是柔声道:“别担心,你好好的在这儿住下。”
“先生……”李瑶心中不安。
她知道裴逐星来临安是奉了皇上的旨来找宛瑶的,如今找到了,自然是要回旨的。
可宛瑶明显已经与秦奕在一起了,而且也没有打算回去的模样。
皇上不会怪罪宛瑶,欺君、抗旨和办事不利的罪名便会全部扣到裴逐星的头上……
裴逐星知道李瑶在担心什么,他将她轻轻放下,捻了捻被角:“我说了,一切有我在。”
他站起身,看了眼秦奕。
秦奕立刻明白了他是何意,率先走了出去。
“劳公主照拂。”裴逐星朝宛瑶作了个揖后也出去了。
大门外,还带着些许冬意的风吹的竹林“沙沙”作响。
秦奕看了眼屋子,缓缓道:“老丞相家在城南,宅子容易找,只是人可不容易见。”
他将“人”一字咬得特别重。
裴逐星知道他说的是谁,他们父子与老丞相交情不深,更何况之前他数次回避的辜娉林。
“若想见,怎会见不到。”他沉声道,反倒问起宛瑶一事起来,“七公主冒然至此,想必也是为了你。”
秦奕闻言,脸色一沉:“我知道不该留她,只是……”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或者裴逐星应该也明白。
见秦奕不多说,裴逐星便话锋一转:“明日一早,我便去拜访辜老。”
当夜。
李瑶勉强喝下秦奕买来的药,这比她往日喝过的药要苦上十分。
“咳咳咳……”
她捂着胸口,眉眼还带着痛苦之色。
宛瑶将一个蜜饯儿凑到李瑶唇边:“吃这个就不苦了。”
蜜饯儿被塞到嘴里,苦涩慢慢被甜味替代。
李瑶抬起头,看着眼前曾经她只能躲在角落里偷偷的看的七姐,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她一直因为宛瑶是看不上她的。
就像宫人们说的,宛瑶是枝头凤,她是山中雉。
“七……”李瑶张了张嘴,竟不知道该怎么叫她。
宛瑶坐直了身子,语气淡然:“在外我们都不是公主,叫我姐姐亦可。”
李瑶眼眸怔了怔,但还是没有叫出来。
“我就在外间,有事叫我。”宛瑶起身,绕过床屏走了出去。
细细索索的声音过后,便只剩下屋外的风声。
李瑶望着床幔上的流苏穗子,白日的困意和倦意好像都消失了。
她攥着被角,似是想透过屏风看宛瑶。
“不回去了吗?”
李瑶细小的声音回荡在房内,只是过了好一会儿都没有人回答。
她以为宛瑶已经睡下了,或者不愿意理她,只是低叹了口气,合上了眼。
“你愿意回去?”
第三十章 登门造访
李瑶动作一滞。
宛瑶的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厌恶和抗拒,明明是在反问,却又已经回答了李瑶一般。
“……不。”
于李瑶而言,皇宫就是地狱深渊。
如果必须要个回去的理由,那么肯定是放不下母妃和哥哥。
只是她不懂,像宛瑶这种享尽荣宠的公主,怎么有勇气又如何舍得。
一声带着解脱般的轻叹过后,宛瑶又道:“皇宫于我,又岂不是牢笼。身居高位,荣华富贵却身不由己,连择一心仪之人白头偕老都不行……”
李瑶眼眶发涩,宛瑶的话好像引得她又想起之前的伤心事了一般。
她们是两个极端,却也受着同样的煎熬……
一夜南风。
刚入辰时,裴逐星见李瑶还没醒,便先去了老丞相府上。
临安城南,辜府。
辜珣才在正厅喝着茶,便见小厮引着裴逐星走了来。
他放下茶杯,起身迎了上去:“太傅大人?有失远迎了,来,请坐。”
裴逐星忙拱手将身子躬了几分:“辜老。”
两人坐下后,辜珣让丫鬟看了茶,问:“大人怎么突然来了?”
见他两鬓斑白,精神却如壮年男子,裴逐星抿了口茶,想必辜珣告老还乡后过得应该还不错。
“晚辈此次叨扰您只为一事。”他开门见山道,“秦将军年前曾赠与辜小姐两株玉虫草。”
辜珣抚须的手一顿:“嗯?玉虫草乃解毒之药,大人这是……”
裴逐星放下茶,眼神闪了闪,并未打算将李瑶的事告诉他。
“是为了晚辈的好友。”他眸子一垂,掩去了眼中的情绪,语气平淡的让人听不出什么不对。
辜珣道:“这事儿倒是得问问娉林了。”
说着,他朝一旁伺候的丫鬟说:“去叫娉林来。”
“是。”
裴逐星眉头微微一蹙,却很快恢复了过来,只是看着辜珣的目光多了几分隐忍。
几年前他曾有意撮合他和辜娉林,只不过被他话里话外都给推了。
现在他又想将辜娉林叫出来与他相见,莫不是还有其他的意思?
辜珣饮了口茶,嘴角带着几许笑意。
他知道皇上下了赐婚圣旨,但京内还有不少曾经的同僚,亦知道七公主逃婚的事。
落花流水都无意,他何不如了孙女的愿。
约莫一炷香的时间,一锦服少女带着两个丫鬟走了来。
“爷爷。”辜娉林唤了一声,但目光早已看向一旁的裴逐星。
她满是笑意的眼中闪过一丝欣喜。
不知是因为两年不见还是心中爱慕,她竟觉裴逐星比从前还要好看了。
辜珣笑道:“还不快见过太傅大人。”
辜娉林袅袅挪步至裴逐星身前,欠了个身:“太傅大人,近年可好?”
裴逐星也起身还礼:“牢小姐记挂,一切安好。”
冷淡客套的语气并没有让辜娉林觉得失落,反而因他的还礼有几分受宠若惊。
要知道从前他对她话都不愿多说的。
辜珣忽然起身,朝裴逐星道:“老夫还有些事要处理,就先走了,大人见谅。”
说着,就转身朝辜娉林身边的两个丫鬟瞥了眼。
两个丫鬟也识趣地行了礼跟着他离开了。
“大人。”辜娉林抬眸望着裴逐星,轻声细语,“请坐吧。”
第三十一章 觅药
裴逐星看了眼天色,顺话坐了下来,心中却想不知李瑶醒了没有,心肺还疼不疼,咳不咳血。
她与宛瑶还有秦奕都不亲近,他若不在,李瑶定会不自在。
“大人?”
辜娉林略带一丝诧异地看着他,在她的印象中,裴逐星可从未这么心不在焉过。
裴逐星回过神,面不改色:“失礼。”
“大人可是在想与七公主一事?”辜娉林冷硬地莞尔一笑。
裴逐星眸光一沉:“辜小姐也知道?”
“……有所耳闻。”辜娉林神色一僵,倒有些不自然。
闻言,裴逐星面色微变。
京城的事都传到这儿来了,辜珣在朝中的门生还不少。
辜娉林正了正色:“大人此番前来,是为何事?”
裴逐星心里惦记着李瑶,直言道:“年前秦将军曾赠辜小姐两株玉虫草,不知辜小姐可还有余?若有,我愿以重金交换。”
闻言,辜娉林愣了愣:“……有,只是玉虫草乃解毒药草,莫非大人?”
她眼光又仔细地打量了一遍裴逐星却也没觉他像是中毒的人。
裴逐星抿了抿唇:“是我的好友。”
“……原来如此。”辜娉林收回目光,却也没有立刻叫人去拿玉虫草,反而又问,“不知大人找到七公主否?”
裴逐星眼角隐隐带了一丝不耐:“七公主暂时还不愿回宫。”
他头一回有种有求于人的无奈感。
明明不乐意同她多说,却又不得不去迎合。
辜娉林算不得心细如发,但也知道察言观色,况面前的是她心仪多年之人,又岂会愿惹他嫌恶。
“琴儿。”
她声音高了几分,一个丫鬟从正厅外走到她身边行了个礼:“小姐。”
“去我房里衣柜上的那个雕花木匣拿来。”辜娉林抬眸往着那名唤琴儿的丫鬟。
琴儿低眉看了裴逐星一眼:“是。”
不过一会儿,琴儿便捧着一个约莫五六寸长的红木盒走了来。
辜娉林结果,将其打开,一株似人参又似石斛的药草躺在盒中。
“希望大人的友人能尽快痊愈。”辜娉林把木盒推到裴逐星面前。
裴逐星望着盒中那不过一小指粗的药,心中不免流过一丝欣喜。
李瑶有救了!
他站起身,朝辜娉林作揖道:“待救下友人,我定登门叩谢。”
辜娉林在他起身后也站了起来,只是闻言后眼眸一暗。
她不曾听说裴逐星有什么至交,是什么样的朋友能让一品大员又心高气傲的他能说出“登门叩谢”的话。
等裴逐星告辞了,辜娉林攥紧了手中的帕子,几番挣扎踌躇后才对一旁的琴儿道:“去派人跟着。”
辰时过了半,裴逐星才匆匆赶回了秦家。
李瑶坐在屋檐下,身上盖着一件厚重的披风,苍白的小脸上带着几丝倦意,眸光黯淡。
直到看到裴逐星的身影,她的眸子才亮了些许。
“先生。”李瑶正想起身,却被裴逐星轻轻按了回去。
“别乱动。”他蹙起眉,“怎么坐在外边儿?”
裴逐星拢了拢披风,生怕寒气灌了进去伤了李瑶。
李瑶扯着嘴角,竭力露出一个轻松的笑容:“我觉着里头闷,才叫姐姐把我挪出来的。”
姐姐?
裴逐星下意识地看向柴房外与秦奕说话的宛瑶。
第三十二章 你我之间
李瑶这一声姐姐叫的还是有些生分的,不过裴逐星倒是很意外。
想不到宛瑶能这么快接受她未曾见过几面的妹妹。
秦奕见裴逐星回来了,便走了过去:“可求到药了?”
裴逐星点点头,将木匣从怀中拿出来打开。
“正是玉虫草。”秦奕转头看向宛瑶,“咱们赶紧去将药煎上吧。”
宛瑶“嗯”了一声,木匣接过后扶着秦奕向柴房走了去。
李瑶仰望着裴逐星,心中有喜有怕又有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