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再往前，他们的合照多了起来，特别是在大学时，两人几乎每天都黏在一起，在校园每个角落都留下了足迹。 陆景凛看完了墙上的照片，眼眶已经红得不像样。 原来他疏远纪云禾那两年，她是靠这些照片和回忆度过的。 为什么明明相爱的两个人却会渐渐走远？ 陆景凛看着合照里纪云禾的笑颜，哽咽着说：“云禾，我好想你……回来好不好……” 夜幕降临，窗外亮起万家灯火。 陆景凛坐在沙发上，背影孤寂。 他没有开灯，任黑暗席卷整个房间。 这里到处都是他们相爱的证据。 纪云禾活着时，他却对这些视而不见，还以为她已经不爱自己了。 今天看到这些，他才深刻地体会到，纪云禾是那么爱自己，直到离开。 原来最可悲的，是活着的自己。 不知过了多久，没吃晚饭的陆景凛胃有些痛。 药在车上，本打算先离开，但经过厨房时，他鬼使神差地走进去，打开了冰箱门。 入目只有一个蛋糕，是他爱吃的黑森林。 陆景凛盯着盒子上的店名，是他唯一会吃的那家蛋糕店。 以前每到情人节，不管在家里还是外面过，纪云禾都会提前为他准备好。 甚至有一年他们去了一座沿海城市旅游，正巧回程的前一天是情人节。 纪云禾却在隔着蛋糕店几百公里的酒店里，拿出了蛋糕。 他还清晰记得当时的讶异和欣喜。 陆景凛看着眼前的盒子，却笑不出来。 他手有些发抖，拿出蛋糕，已经摔碎了造型。 忽然想起什么，陆景凛将蛋糕转了个面，看了一眼生产日期。 赫然写着3月14日，白色情人节！ 第16章  陆景凛因为胃痛而苍白的脸色更白了几分。 他还记得那天，在家门口遇见了提着蛋糕的纪云禾。 可当时纪云禾拖着不签离婚协议，他有些不耐烦，甚至失手将纪云禾推倒在地！ 陆景凛低头，看着眼前摔得不成样子的蛋糕。 啪嗒。 一滴泪落到蛋糕盒上。 陆景凛抬头眨了眨眼，深深吸了一口气，将已经发霉的蛋糕小心翼翼放进冰箱。 他转身出了门，却没有回家，而是去了公司。 深夜，陆景凛在灯下翻看下午助理拿来的文件，越看眉头越紧。 除了纪母和纪云禾的病情，他盯着纪父出事的日子出了神。 3月15日。 这天他有印象，徐明辉徐总突然请他吃饭，提到了最近承包的工程，有几个工程师说他的地基有问题，不符合国家规定的建筑标准，应该重新评测。 “我这都开工了，重新评估又得走一遍流程，花好几个月，要是没通过，那我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那几个工程师啊，好像是听了他们老师的话，那个退休了的老头固执得很，我几次三番请人上门，都没能让他改口。” 陆景凛记得当时徐明辉这样说。 他看着眼前的文件，心下了然，纪建林就是徐明辉口里的老顽固工程师。 怪不得徐明辉当时急着请他吃饭倒苦水，原来事关自己的老丈人。 当时他明里暗里都是让陆景凛帮他说情，但那个工程的具体情况他不清楚，所以只是说了几句场面话，让助理去了解一下，并没有放在心上。 可就在当天，纪父就出了事，摔下楼梯，后来昏迷不醒，直至去世。 陆景凛啪地放下文件，微眯着眼。 第二天，陆景凛就安排助理去查这件事。 “对了。”他将人叫住，“顺便帮我约下徐总。” 他在办公室来回踱步，想起徐明辉谢顶的脑袋，在心底冷哼一声。 要是让他查到，徐明辉和这件事有什么关系的话，徐氏集团可以倒闭了！ “叮咚”，手机收到两条消息。 一条是助理告诉他约到了徐明辉，下周在高尔夫球场见面。 另一条是纪母的主治医生。 陆景凛看着医生发的消息，心里一紧。 纪母的病情突然恶化了，她的身体对最近使用的特效药产生了抗药性，换回以前的药，效果仍是不好。医生这才联系陆景凛。 陆景凛手指敲着桌，担忧涌上心头。 纪云禾走前最担心的就是纪母，何况她还不知道女儿和老伴都不在了。 陆景凛本来打算找个合适的时机告诉她，尽量将伤害降到最轻。 可现在病情恶化，纪母不能再受到刺激了。 他暗自做了决定。 周五，陆景凛赶去医院。 他先去见了医生，不得已，他们最终决定保守治疗。 出了医生的办公室，陆景凛往纪母的病房走去。 还未走近，便迎面撞上纪母。 她光着脚，神色焦急，向走廊另一头跑来。 后面还跟着几个护士。 陆景凛没料到这一幕，蹙起眉，心里陡然升起不安，快步走近。 纪母见了陆景凛，一下子扑到他怀中，哭着说：“景凛，禾禾他爸呢？我找不到他了……” 纪母哀求着，凄婉的声音回荡在走廊，仿佛刺穿陆景凛的耳膜。 他一把扶起纪母就要支撑不住的身体，哑着嗓子说：“妈，我们先回房间，我知道爸在哪。” “真的吗？”纪母盯着他，原本悲伤的眼里迸发出希望的光，“他在哪里？” 陆景凛扶着纪母往病房走，温声安抚她：“爸转去省里最好的医院接受治疗了，您别担心，过段时间就回来。” 纪母有些疑惑，指着护士们说：“那他们怎么不告诉我？” 陆景凛愣了一下，露出一个毫无破绽的笑：“妈，他们也不知道，我今天来，就是要告诉你这件事的。” “怪不得……”纪母嘟囔着，在陆景凛的搀扶下进了病房。 见纪母信了，陆景凛松了口气，示意护士们出去。 他蹲下身，替纪母穿好鞋：“妈，地板凉，以后要记得穿鞋。” 纪母像小孩子一样坐在病床上晃荡着脚，脸上一派天真：“他们老是不让我出去玩，不穿鞋就不会被发现了。” 陆景凛心里一凉，看来果真如医生所说那样，纪母现在发病的时间越来越长了。 他压下心里的担忧，抬头道：“妈，你要是出了什么事的话，禾禾和我会担心的。” “听护士的话，好不好？”陆景凛看着纪母，目光温和。 虽有些不乐意，纪母还是答应下来。 又陪着纪母聊了会儿天，陆景凛起身离开。 走前叮嘱护工，一定要好好看着纪母，不要让她受到刺激，有事直接给他打电话。 陆景凛出了医院，却有些迷茫。 他已经很久没有享受过周末了，总是被一个电话临时打断。 现在久违地走在街上，他竟不知要去哪里。 不知不觉，陆景凛走到了中央广场。 他抬头看着巨大的投屏，脑海中浮现三年前，他在屏幕中央对纪云禾示爱的场景。 那时为了给纪云禾一个轰轰烈烈的订婚仪式，他花重金买下了中央广场的投屏。 在全城人的见证下，陆景凛和纪云禾订了婚。 因着如此高调的示爱举动，他们也收到了很多祝福。 那时纪云禾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微笑。 陆景凛曾在心底暗暗发誓，要守护她的微笑一辈子。 此时他仰着头，心里全是酸楚。 就在前不久，他和三年前一样，买下投屏，却是为了宣告他不爱她了。 陆景凛低下头，满眼悔恨。 他真想给三个月前的自己一拳。 如今他想要弥补，却早已没了机会。 陆景凛站在人来人往的广场上，只觉得孤寂。 没有了纪云禾，他的世界仿佛从彩色变成了黑白，单调乏味。 不知站了多久，陆景凛终于挪动脚步。 他来到了以前两人常去的公园。 从恋爱到结婚前一年，他们常常来这里散步。 比起喧闹的商场和高档的餐厅，纪云禾更喜欢这里的自然和悠闲。 陆景凛会牵着她的手，围着湖慢慢走一圈，然后在公依譁园大门右边的长椅上坐下。 两人依偎着，有时什么话也不说，享受静谧的美好。 此刻，陆景凛独自坐在长椅上，看着空荡荡的身旁，黑眸含着苦楚的神色。 看着眼前的湖水，微风吹过泛起涟漪，他仿佛看到纪云禾在对着他笑。 “云禾……好想你……”陆景凛终于忍不住，红了眼眶。 陆景凛坐在长椅上，对妻子的思念和心中的懊悔几乎要压垮他。 这时电话突然响了。 是一个陌生号码。 第18章  陆景凛愣了一瞬，随即拿起手机，调整了一下情绪。 “你好。”他的嗓子还是有点哑。 “请问是陆景凛先生吗？”一个陌生的男声。 “你是？”他没有回答，反问道。 “我叫张瑞泽，是纪建纪工程师的学生，有一件事想跟你谈谈，你现在方便见面吗？”对方声音沉稳。 陆景凛听到纪建林的名字，稍微放下警惕。 他看了眼表，时针走向数字7。 “我现在方便。”陆景凛思考了一瞬，“假日咖啡厅可以吗？” 对方迅速答道：“可以，那我们八点见。” “好。”陆景凛挂断电话，心中有个猜测隐隐浮现。 从公园走去假日咖啡厅仅需十分钟，陆景凛没有马上赶去。 他在长椅上继续坐了会儿，终于起身准备离开了。 一个穿着白色长裙的年轻女孩忽然走近：“你要走了吗？” 陆景凛看着她，脚步一顿。 她和纪云禾有几分相像。 眉眼只有三四分像，可加上清新自然的气质，却让他晃了神。 初见时，纪云禾也是穿着这样一身长裙，向他走近。 女孩在长椅上坐下，自顾自地说：“我看你在这里坐了好久，是在等人吗？” 陆景凛从回忆里跳出，看着眼前人，重新坐了回去。 “我等的人不会来了。”他的声音带着落寞。 女孩眨眨眼：“为什么？你们分手了吗？” 陆景凛摇头，唇角弧度有一丝苦涩：“她离开我了，是我的错。” 女孩看着他的神情，似乎在极力压抑着痛苦。 她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过了一会儿，她缓缓开口：“我的男朋友生病了，癌症，医生说已经治不好了。” 陆景凛顿时一震，看着女孩平静的表情，心里不是滋味。 女孩接着说：“我们恋爱时最喜欢来这个公园散步，走累了就在这张椅子上坐下。” 陆景凛静静听她说着。 女孩忽然笑了：“我们的初吻就是在这里呢，他当时可紧张了，心脏怦怦的，跳得我都能听到。” 女孩收起笑：“可是现在他躺在医院里，全身插着管子。我什么都做不了。” 她眸间染上了悲伤：“今天是我们在一起两周年的日子，他说想来这里散步，我只能一个人来坐坐。” 陆景凛沉默着，已经逐渐模糊的哀伤重新清晰起来。 他仿佛又回到了纪云禾头七那天。 头痛欲裂，他强忍着痛楚，竭力保持平静。 “你男朋友的事，我很遗憾。”陆景凛低下头，“但他还活着，最后的时间里，好好陪着他。” 女孩眼睛亮了亮，最后又暗下来：“谢谢你，我看你在这里坐了很久，才过来打了招呼，想着你是不是也在这里跟某个人有过回忆。” 陆景凛看向湖的对岸，目光悲切：“那个人已经永远地离开我了。” 女孩张大了嘴，惊讶不已：“抱歉……” “没关系。”陆景凛起身，看着女孩，“好好陪他，不要后悔。” 他拎着外套，大步离开。 陆景凛心里泛着苦涩。 云禾，如果那时我没有推开你，是不是能陪你度过生命最后的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