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听着陆芷嫣起誓完,终归合上了双目,重重地倒在龙榻之上。望着垂在榻边枯瘦的手,陆芷嫣紧皱的瞳眸颤抖着。强忍许久的眼泪再也抑制不住地落下。她攥着令牌,踉跄起身,将额头的鲜血擦去,走出内室。雨落雪中,寒意刺入每一寸的血肉中。陆芷嫣几番吞咽悲戚,低哑道:“皇上,薨了!”候在殿外的宫女太监和嫔妃们齐齐跪倒,哭声连连。...
薄廷愣在了原地。
短短五个字,让这深宵更显凄凉。
陆芷嫣起身,将薄薄一张纸递到他面前,上面赫然写着“放夫书”三字。
“人的掌心就那么大,握不住的东西有很多,我知夫君已另觅良人,不欲强留夫君。”
她望着已经僵住的薄廷,一字字道:“愿夫君相离之后,重拾折扇,风华再现,娶一扶柳佳人!”
闻言,薄廷瞬间回过神。
“从古至今只有放妻书,哪儿来的放夫书?”他冷声道,“你是不是又在哪儿听了些闲言碎语?”
陆芷嫣抿抿唇,咽下满心的酸苦:“你若觉不妥,休了我,也可。”
薄廷眼神一狞。
他原本只是觉着她在耍小性子,毕竟二人风风雨雨过了这么多年。
再贫苦艰难的日子都熬过了,陆芷嫣从未提过要和离,如今竟还提出了休妻!?
薄廷狭眸微眯:“难道你有了别的男人?”
如今她被一众自诩忠臣之人拥为皇太女,豢养男宠不是没可能!
陆芷嫣愣住。
从始至终不贞不忠的都是薄廷,可他却反说她不洁。
陆芷嫣眼尾发红,说不出话。
她的沉默反让薄廷觉着是被自己说中了。
他一把夺过放夫书,置于烛火之上:“本司最近忙于公事,是疏忽了你,我现在就满足你。”
纸张残余的轻烟消散,滴滴滚烫的红蜡顺流而下。
陆芷嫣死死咬着牙,带着极尽痛苦的双眸望着不断摇曳的烛光。
不知过了多久,身上犹如要将她拆入腹中的人才抽身离去。
在一片淡青色的天色中,风雪席卷入房。
陆芷嫣堪堪穿上被扯破的长袄,任由热泪淌过冰冷的脸颊。
她呆坐在榻上,目光落在柜上的一个精致小盒上。
里头都是薄廷写给她的书信。
从前他还会给她写诗,哪怕出任外地,每月都会寄多封书信回家。
陆芷嫣一直留着。
每当薄廷做错事,她就会把这些信拿出来看看。
父亲曾说:做人要记人好,不记人坏。
看着字里行间的情意,陆芷嫣泪眼斑驳。
曾经的薄廷为官清廉,是百姓眼中的清官,更是她心中的一抹光!
他也爱她至情至真。
记得有一年,她随他去南方治理水患,不幸被山体掩埋。
是薄廷徒手挖开泥石将她救出来,用那满是血的双手紧紧地抱着她。
一遍遍叫着奄奄一息的她。
薄廷说,如果她走了,他也不会独活。
她望着一封封陈旧的书信,眼泪再度悄然落下。
她不知道薄廷为什么会变成了现在这样……
清晨之时。
总管太监忽然急匆匆地跑了来,跪地哭道:“太女,皇上快不行了!”
陆芷嫣眼底划过一丝慌色,来不及换宫服,匆忙赶去宫中。
临近皇宫,只见所有禁卫军整齐待发,各个面色凝重。
陆芷嫣仰头望着天,本是清晨,却乌云压境。
黑压压的,如同老人们口中常说的:要变天了。
养心殿。
萧颜才将药放下,见陆芷嫣来了,若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便离开了。
内室之中,只剩陆芷嫣与皇上。
“皇爷爷。”
陆芷嫣走上前,轻唤了一声。
躺在卧榻上的皇上白发苍苍,枯瘦如柴,俨然是大限将至。
听到陆芷嫣的声音,皇上才缓缓睁开浑浊的双眼。
他已油尽灯枯,只以为看到了年轻时的太子,泪眼婆娑:“朕的皇儿……”
皇上艰难地抬起颤抖的手,抚着陆芷嫣的脸。
很快,他认出眼前不是太子,而是皇孙女。
皇上垂下手,嘶声问:“朕交待的事,你可办妥了?”
陆芷嫣一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