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辈子她已经够对不起父亲了,这次她不能眼看着父亲走上前世的老路……然而何时勋松开她,却语气冷硬:“如果你想让所有人知道他还有个知青女儿,想让他在批斗会前就被折磨死,就去!”姜之意步伐一滞,整个人都像是被抽空了力气,险些跪倒。凝着眼前眉目凛冽的男人,她颤声开口:“时勋……”“知道自己成分不好,就安分点。”话落,他转身就走了出去。‘咔’的一声,落锁声在屋里回荡。...
上辈子她已经够对不起父亲了,这次她不能眼看着父亲走上前世的老路……
然而何时勋松开她,却语气冷硬:“如果你想让所有人知道他还有个知青女儿,想让他在批斗会前就被折磨死,就去!”
姜之意步伐一滞,整个人都像是被抽空了力气,险些跪倒。
凝着眼前眉目凛冽的男人,她颤声开口:“时勋……”
“知道自己成分不好,就安分点。”
话落,他转身就走了出去。
‘咔’的一声,落锁声在屋里回荡。
她被他关起来了。
姜之意踉跄倒地,死死压着胸口翻涌的痛。
明明这一世已经改了轨迹,已经在变好了,为什么父亲还是被抓?
难道之前的美好都是自己的错觉吗?
这一关,姜之意被整整关了一天一夜。
直到次日凌晨,吴秀芳才看不过去,打开了门。
几十个小时没合眼的姜之意顾不得婆婆的关心,直接往公社跑。
批斗大会已经结束,人都走了,而父亲被关进了牛棚。
她冲过去,凝着倒在牛粪上的父亲,眼泪瞬间涌了出来。
“爸?爸!”
听见她的呼唤,姜岩缓缓睁开眼,可他脸被打得又红又肿,几乎睁不开眼睛了。
姜之意颤抖着扶起人,扯着袖子,小心翼翼为他擦点脸上的血污。
“爸,对不起,都是我害了你,如果我早点送你回去,你就不会……”
姜岩却摇了摇头,抬手轻轻擦去她的泪水:“意意不哭,其实爸很早之前就想过会有这么一天。”
父亲的无奈叫姜之意如鲠在喉。
又听他遗憾叹息:“爸爸其实不怕死,到了地下也能和你妈妈团聚,我只是放心不下你……”
“这世道已经乱了十年,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到头,你要听爸的话,跟时勋好好的……”
闻言,姜之意眸光一滞。
十年?
对了!现在已经是76年9月末,上辈子就是这个时候,知识分子平反了!
很快!有知识的学者又会成为人人尊敬的人。
捻着心里燃起的希望,姜之意握住父亲枯树皮般的手,哽声道:“爸,我有办法救你,你等着我!”
说完,她擦干眼泪,转身朝村口奔去。
只要去县里找到一丝知识分子平反的消息,父亲就能摘下帽子,哪怕暂时不能被放出来,也能少吃些苦。
这么想殪崋着,姜之意的步伐加快了些。
忽然,身后传来车子的喇叭声。
转身看去,一辆军绿吉普驶了过来。
擦肩而过时,她一眼看见副驾驶上穿着军装的何时勋。
愣了半晌,姜之意想着让他载自己一程,这样就能更快到县里,早点找到平反的消息。
她拔腿追了过去:“等等!时勋!时勋!”
可何时勋始终没有回头,车后扬起一片灰,慢慢消失在路口。 她喘着气停下脚,目光渐黯。 何时勋不可能没看见她,或许他就是不想停下而已…… 无奈之下,姜之意只能继续往村口的大路走。 这时,村名的几句闲谈恰好传进耳朵。 “之前就听说村里混进了不少臭老九,没想到最后一个藏在何家的老房子里。” 下一秒,满含赞叹的话却如滚油,浇在姜之意的心口上。 “这还多亏了何时勋,要不是他利用躲在他家的臭老九把其他人引出来,咱们还不能把其他人一网打尽呢!” 姜之意僵在原地。 何时勋利用父亲,把其他人引出来? 一股从未有过的寒意从脚底攀升,紧紧裹住心脏,让她几近窒息。 可现在不是去猜测这话是真是假的时候,她得救父亲! 强压下心口的刺痛,姜之意匆匆赶去县里。 一路上不知道跌倒了多少次,鞋底被磨破,双脚的脚底板也刺疼…… 可她但跑遍了县里所有地方,都没有一丝知识分子平反的消息。 凝着天边的夕阳,姜之意无力跪倒在地。 为什么没有消息传来,难道命运注定无法更改,自己上辈子救不了父亲,这辈子也救不了吗? 那自己重生的意义是什么? 突然,一阵敲锣打鼓声从街角传来,有人用喇叭喊着—— “平反啦!从今天开始取消批斗!” 死灰的心瞬间点亮,姜之意急切站起,只见一群人喜庆洋洋地拉着标语,走在前头的县长挥着一沓文件高喊。 “上头下文件了,所有被抓起来的知识分子一率无罪释放!还可以酌情去公社领取安抚费!” 姜之意紧皱的眸子颤了颤,下意识涌入拥挤的人群,领了份红头文件。 她颤抖着翻到沪南那一页,只见那上面头一个名字就是—— ‘沪南大学教授——姜岩’! 一瞬间,泪水灌满眼眶。 她拉着身边的陌生人,激动指着父亲的名字:“你看到了吗?姜岩!这是我爸,是我爸!他是无辜的,他自由了!” “能活下去了……终于改变了……” 姜之意抱紧文件,又哭又笑。 压在心头两辈子的阴霾,终于被撬开了一角。 捱着喉间的哽塞,姜之意连夜赶回村里,将文件给公社的政治队长看后,即刻办了回城手续,随后去接父亲。 卸下了多年的枷锁,姜之意终于毫无顾忌地当着别人的面喊:“爸!” 扶住颤颤巍巍的父亲,她眼眶红的像滴血。 望着女儿递来的红头文件,姜岩的手不停颤抖,语气不可置信:“意意,爸……真的没事儿了吗?”9 姜之意哽咽不已:“没事了,都没事了……” 听到这话,从来落过泪的父亲突然就哭了。 看着父亲委屈又解脱的眼神,她蓦然想起那天在车上,始终没有回头的何时勋…… 迟疑半晌,姜之意轻轻擦去他脸上的泪,哑声说:“爸,咱们一起回沪南吧。” 父亲愣住,愕然看着她:“你回沪南,时勋怎么办?” 闻言,姜之意心像被重重一击,但还是强扯着嘴角:“其实我当初嫁给他也只是为了想早点返城,我跟他……终究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爸,我想跟你回去,我想妈了,想回家给她上柱香。” 说到这儿,声音已然沙哑。 她现在无意去探究,何时勋把爸爸带到何家老房子的真实用意。 但有一点确定,何时勋不喜欢她。 既然如此,她又何必强求? 沉默了一瞬,像是从女儿眼里明白了心思,姜岩握紧她的手:“不管意意做什么,爸都支持你。” 夜色中,姜之意又悄悄去公社签了离婚报告,托政治队长把信交给何时勋后,连夜带着父亲去了县火车站,踏上了回沪南的火车。 秋末的夜风从车窗吹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