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鸳鸳不太明白这是为什么，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终于有机会享受梦寐以求的独居生活，她郑重应下来：“我答应你。” 廖青看了她一会，光线并不太好的客厅里，女儿的脸跟自己长得很像，也是一样的倔强，她能从这双年轻的瞳孔里认出那束不甘心的火苗，就跟她以前一样。 忽然一股前所未有的疲惫感袭来，廖青觉得身体发软，一晚上的精疲力尽担惊受怕，此时都泻了劲，她支着膝盖缓缓站起来，冲林鸳鸳摇摇手：“行了，你进去躺会吧，我也休息了。” “……那我明天可以开始找房子了？”林鸳鸳冲她的背影问，察觉到廖青身子一顿，不耐烦地回了句：“随便你。” 随后当着她的面，狠狠地关上了门。 林鸳鸳迷迷糊糊回到房间，躺在自己的小床上，还不太敢相信这一切是真的，廖青竟然松了口，她真的可以过一个人的生活了。 她首先想到的就是钱的问题，在现代社会，想要体面地自立门户，钱是绕过不去的第一道门槛，好在平时林鸳鸳根本就没有能花钱的地方，吃住都在家，也不爱买奢侈品，衣服一个季度买一次就够穿了，没有烧钱的爱好，更不爱把钱放各种理财，她觉得自己脑子不够好使，看不懂股市和基金那些弯弯绕，每次看到同事上班都在偷偷看股市，午间聊的也是理财话题，她都插不上边，偶尔也产生自卑，觉得自己是不是太不上道了。 但现在，需要用钱的时候，她相当庆幸自己的“懒”，只在银行存了个活期，几年工作攒下来的钱完全够在这附近租个舒服的一室户了。 她本来还有点困，但现在完全睡不着，沸腾的血液只往头门上涌，她干脆坐起来，拿出笔记本开始规划。 预算充足的情况下，该找怎么样的房子，也让她既头疼又兴奋，刷了一阵子小红书，各种租房中介的广告一股脑冒出来，图片视频都有，她看了几个帖子，感觉看哪户都顺眼，选择困难症犯了。 林鸳鸳想，这样不行，得找个有经验的人带带她，免得水太深，初出茅庐就踩坑。 她大学毕业以后就跟以前的同学都断了联系，平时几乎没有能说上话的人，闭塞到了一个程度，然后她想到了陆逸，但很快也打消了向他求助的念头。 廖青说不让他们同居，想必是有家长的顾虑的，她不能违背约定，而且扪心自问，林鸳鸳也没有特别想 24 小时跟男朋友呆在一起。 感情上，她是个很有边界感的人，情侣该有的亲密举动她都有，陆逸要亲亲抱抱，要这样那样，她都不会拒绝，但就基本上不主动要求什么，毕竟一个人呆着能做的事情也很多，并不一定要个男人陪在身边，而且林鸳鸳很怕冷场，只要约会，一旦出现大家无话可说的沉默，她脑子里的警铃就哔哔作响，一个健谈模式就会跳出来，主宰她的人格，她会滔滔不绝挑起新话题，小心翼翼观察对方的反应，直到两个人的谈话气氛重归热烈。 林鸳鸳不觉得她这是讨好型人格，毕竟她没在讨好任何人，只是无法在两个人的沉默里心安理得，总觉得这也是她的工作之一。 上班的时候倒好些，不用怎么开口，有时候一天只用说几句话就行了，大部分都能靠键盘沟通，这么一对比，跟陆逸谈恋爱的时候可能更累，如果两个人同居，等于是她要放弃所有的个人空间，她独享的静默将无处安放，林鸳鸳想到这就觉得毛骨悚然。 既然不能问陆逸，那能咨询的对象就只剩下一个了。 林鸳鸳打开微信，从工作群里找到那个头像，点开来发送了好友申请，刚打算继续切出去刷租房信息，那边就跳出来好友通过了。 顾垵马上发来一个问号：【怎么样？还活着吗？】 林鸳鸳心里一暖，想到还是有人念着她的死活的，便飞快回过去：【还行，没什么事。】 【刚那个是你男朋友？】 【是啊。】 【我看他好像对我很有意见，要不要跟他解释一下？】 林鸳鸳盯着这行字皱起眉头，解释什么？怎么解释？说一切都是巧合，还是她不该坐别的男人的车回来？越讲越乱，越讲越可疑，她对陆逸还是有几分了解的，他是那种很要面子的人，哪怕心里对今天的事情有些疑问，为了尊严也不会再张口过问细节。 林鸳鸳动动手指发出去：【不用解释了，就这样吧。】 那边很快弹回来两个字：【也行。】 【对了，你明天中午别点外卖，我请你吃饭。】 【？这么好】 【是啊，为了感谢你昨天收留我，没让我流落街头。】 对面几乎是同时显示正在输入中：【还有我免费当司机】 【是是是，感谢车王。】 林鸳鸳发出去一个小兔子叩谢的表情包，忽然发现自己竟然在笑，嘴角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上扬的，这会笑肌都有点酸了。

她赶紧放下手机，双手用力啪啪啪拍着脸颊，把这莫名的笑意赶走。

危险危险。 林鸳鸳把被子拉过头顶，把自己埋葬在被窝里，狭小的空间能让她清晰地闻到自己身上的味道，淡淡的男士香波气味，甜得发腻，但她却不讨厌，甚至觉得好闻。 你清醒一点林鸳鸳！她在心里骂了几句自己，注意分寸，言多必失，别让刚建立没多久的同事关系变难看。 -- 第二天林鸳鸳去上班，她特别去的很早，穿了一身白色的连衣裙加大衣，一贯的稳重低调，从门卡打了卡一路往里走，尽量让自己无视掉左右投来的好奇的视线。 顾垵比她早来了，他还在啃手里的煎饼，从油不拉几的塑料袋里抬起头，跟她问了声早安。 “你吃早饭了吗？”林鸳鸳刚坐下，他就扭过头来问，顺手把桌上另一个麻球推过来：“我买多了，你吃不吃？” 经过那一晚，他们的关系突飞猛进，原本约等于陌生人，这会甚至可以分享同一份早饭了，不得不说共享同一个秘密，真的能让关系变亲密。 林鸳鸳望着滚着他们俩桌子中间的麻球，皱起眉头：“我吃过了。” “那再吃点，扔了多浪费。”顾垵说：“这家挺好吃的。” 林鸳鸳不好意思再拒绝，只能接过来咬了一口，甜滋滋的，一点也不腻，甚至咀嚼中还能吃到一点花生碎，她边吃边点头：“确实不错，哪里买的？” “我家楼下的早餐铺。”顾垵看着她啃麻球的样子，笑开了：“你要是爱吃我回头给你带。” 林鸳鸳脑子里的警报又响了，赶紧放下吃的，一本正经：“那倒是不用。“ 顾垵没说话，看了她一眼，问：“你中午请我吃什么？” “什么？鸳鸳中午请客？” 不知什么时候，J 姐已经神不知鬼不觉地飘到两人附近，她耳朵很尖，听到两人谈话便大呼小叫起来，林鸳鸳尴尬地低下头，慌忙搪塞：“没有没有，我就说一起吃饭。” “聚餐啊？难得你这么主动，干脆大家一起吃？”J 姐刚要呼朋引伴，被顾垵打断了施法。 “姐，什么意思，人家好不容易请我一次，让我吃顿好吧。”他笑眯眯的，没什么脾气，但话已经放这了，J 姐聪明人，眼珠子在两人之间滴溜几个来回，发出一声意有所指的“哦——”，故意拖得很长，林鸳鸳甚至有些恼火，但她也不想挂脸，只能沉默然后转头盯着自己的电脑屏幕。 “那你们俩好好吃。”J 姐品出来些不一样的气氛，就是这里好像不太欢迎她，但她走开之前还是没忍住好奇心，问：“鸳鸳，之前你妈来公司说你失踪了。” “哦，那个已经处理好了，谢谢领导关心。”林鸳鸳努力弯起唇角，扔出早就准备好的说辞，可能是她浑身都散发出拒绝交流的气息，J 姐有些惊讶，但也没说什么，走回自己位置上去了。 林鸳鸳松了口气，一回头见顾垵若有所思看着她：“干嘛？” “我还以为你不会生气呢。”顾垵说。 林鸳鸳一愣：“我生气了吗？” 顾垵笑起来，把椅子转回去对着电脑：“你自己照照镜子吧，就差发火了。” 林鸳鸳赶紧拿化妆镜出来，发现顾垵说的是真的，她脸色沉沉，眉眼都挂着霜，眼神平静又冷漠，吓了一跳，这是她吗？赶紧活动了下脸部肌肉，调动了下情绪，扭头问顾垵：“现在呢，看起来和善点了吗？” 顾垵瞟了她一眼：“至于吗，生气就生气呗，憋着干嘛。” 林鸳鸳语塞，心里有些奇怪的情感忽然冒头，但她不想细品，只能摆摆手：“你不懂。” 这时正好 Lisa 在会议室门口喊开会，林鸳鸳闭嘴了，和顾垵一起站起来进了会议室。 距离情人节只有两天了，Lisa 分配了下工作落实，在 PPT 上打开这次要上线的物料，林鸳鸳一下子就看见了她和顾垵的“情侣照”，照片上的两个人看起来很不熟，两脸木然，但画面竟出奇和谐，莫名有种高级感。 “这张很不错啊。”Lisa 也表扬，跟负责新媒体的同事说：“这张放推送大图吧。” 林鸳鸳吓了一跳，有些顾虑：“不太好吧？” Lisa 看过来，问：“哪里不好？” 林鸳鸳注意到对面顾垵的视线也牢牢钉在自己脸上，她只好斟酌了下措辞：“我们俩太素人了，放明星同款是不是更吸引人？” “你以为我们不想放吗，但是原来拍这件衣服的明星最近塌房了，照片用不了。”Lisa 想起这茬就头疼，不打算再讨论，直接点了下一页：“就这样安排吧，来我们再看下一个……” 林鸳鸳后面半程会议都在发呆，她突然想到一件事，就是陆逸是关注着他们公司这个公众号的，不知道到时候推送一发，会不会看到。 她在心里叹气，但同时又很矛盾，她又没有移情别恋，更没有劈腿，不过就是正常的异性社交，干嘛要这么心虚呢…… 林鸳鸳脸上的纠结没逃过顾垵的眼睛，等会议结束，她心事重重地回到座位，顾垵就把手伸过来，手指轻轻在她桌子上叩了两下，她才一下子回过神来，疑惑地看着他。 “快 12 点了。”顾垵蹙着眉头。 林鸳鸳看手机上的时间：“是哦，我外卖还没点……” 话音刚落，就看见顾垵脸一下子冷下来，她才恍然大悟，赶紧赔笑：“开玩笑的，我记得中午要请你吃饭，你想吃什么？有什么忌口吗？” 顾垵这才缓和了点，高傲地冷哼一声：“随便，你定吧。” 午休的时候，林鸳鸳带顾垵去了公司附近一家茶餐厅。 一开始她以为男孩子应该爱吃辣的，给他发了大众点评上几家川菜，但顾垵拒绝了，说自己吃不了辣，林鸳鸳高兴起来，马上说正好，她也吃不了。 两个人进了茶餐厅落座，林鸳鸳做东，迅速点完了菜，放下菜单就听见顾垵问她：“那如果我要吃辣你怎么办？” “跟着去呗，你吃什么我就吃什么。”林鸳鸳笑着：“大不了青菜配白饭，主要是请客对象吃得高兴就好了。” 顾垵投过来佩服的眼神：“你真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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