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景骁一怔,抬眸望向他,眼神中有一瞬的茫然。但很快,他就想到什么,复而垂眸轻笑了声。低喃得像是在自言自语:“她的确很聪明。”棠明慎听着,知晓他这是承认了,眸底的情绪变得复杂。正要再说什么时,陆景骁却先淡淡出声问道。“她去哪儿了?”棠明慎顿了下,面色坦然从容:“我不知道。”...
可他又想起棠妙心离开时说的话,深吸了口气给压下。
裴深很自觉地退出殿外,让两人单独交谈。
然而自棠明慎坐下后,谁都没有先开口。
殿内一股诡异的寂静在蔓延。
沉默许久,棠明慎神色复杂地看向陆景骁。
“昨夜……你是打算让阿姐杀了你吗?”
陆景骁一怔,抬眸望向他,眼神中有一瞬的茫然。
但很快,他就想到什么,复而垂眸轻笑了声。
低喃得像是在自言自语:“她的确很聪明。”
棠明慎听着,知晓他这是承认了,眸底的情绪变得复杂。
正要再说什么时,陆景骁却先淡淡出声问道。
“她去哪儿了?”
棠明慎顿了下,面色坦然从容:“我不知道。”
陆景骁双眉皱起,显然不相信他的回答。
可四目相对,棠明慎未有一点慌张。
他直视着男人又重复了一遍:“我真的不知道,阿姐离开的这一年,我从未让人寻过她的消息,因为只要平安,她会给我写信的。”
“就连阿姐这次返京我都丝毫不知,若不是你那天突然来问我阿姐是不是真的死了,我不会起疑心让人去查,也不会任由阿姐被你关在王府半月。”
话落,陆景骁皱着的眉心却是更紧。
他喉间发涩:“她在皇宫里长大,被保护的很好,你就真的放心她一个人在宫外?”
闻言,棠明慎神色瞬息万变。
他用一种很复杂的目光看着陆景骁:“在父皇逝世之前,阿姐的确被保护得很好,但后来呢?”
“无论是身为弟弟的我,还是身为夫君的你,都没能让阿姐依靠。不仅没有保护好她,反而让她遭遇了普通百姓或许终其一生都遭遇不到的痛苦。”
“你觉得,她还会害怕什么?”
棠明慎的语气很淡。
但并不妨碍那一字一句化作利刃,狠狠地在陆景骁的心上剜过。
是,棠妙心与他成婚的那三年,都经历遭遇了什么,他比谁都清楚。
先帝的嘱托、皇位与江山、鸠毒之酒、余毒缠身、对朋友的愧疚,还有身为夫君的他的刻意冷漠。
棠妙心从前灿烂的笑容,就是因为这些消失的。
所以她昨夜说的那句:“我不顾一切想要逃离这里,都是因为你,陆景骁。”
也是真的。
想到这儿,陆景骁的脸上露出痛苦的神色。
比昨夜听到棠妙心说的那些话时好不了多少。
但棠明慎看着他如此模样,并不觉有什么。
他们本就应该为此感到痛苦,因为他们伤害棠妙心太多。
他一年前正是想到这些,才决定让棠妙心离开皇宫,至少剥去长公主的身份,她在宫外不会再有重担,可以过得开心一些。
寂静间,棠明慎淡凉地打破了沉默。
他缓缓站起身看向陆景骁:“阿姐如今已经不是长公主了,所以,我希望你也不要再去打扰她……若你也想她能快乐些的话。”
陆景骁始终垂着眸,没有再说一句话。
没等到他回答,棠明慎也不在意,直接抬步向外走去。
可就在他要跨过殿门的那一刻,身后却传来了陆景骁的声音。
他语气一如既往的寡淡,但足以听清——
“我要去找她。”
第三十八章
棠明慎脚步一滞。
他回头看向那个半坐在床榻上,脸色从未如此苍白过的男人,眉心微蹙:“找?你去哪里找她?”
东南西北,天下之大,谁知道棠妙心会往哪儿走?
陆景骁很慢地收紧了手,声音暗哑:“总能找到的,只要我一直找下去。”
闻言,棠明慎眸光微沉。
他转身走回里殿,站在榻边居高临下地睨着陆景骁:“逼宫、意图刺杀皇帝,这些都是死罪,朕也是真的对你动过杀心。”
“但是,阿姐说朕需要你,北昭也需要你,所以不准朕动你。”
“可若朕放过你,你却追随阿姐而去,弃朕与北昭不顾,那朕便要重新考虑了。”
陆景骁身形顿了顿,缓缓抬眸:“小皇帝,你不是一直都很忌惮我吗?如今我要将所有的权势都还给你,你不要?”
棠明慎脸色瞬冷,语气也变得森寒:“陆景骁,你要是再这样喊朕,朕现在就杀了你!”
那样凌厉的神情出现在一张稚嫩的面孔上,说实话,还没有昨夜棠妙心面无表情的模样让人不寒而栗。
而他之所以这样说,只是因为不想回答陆景骁的问题。
说不清到底为何,可能是陆景骁心甘情愿被棠妙心刺了一剑,也可能是正如棠妙心说的那样,陆景骁自始至终没有想过真的要逼宫。
反正,棠明慎就是想相信他一次。
但显然,时机不对。
陆景骁的心底像是有个声音在叫嚣着,一定要去找棠妙心,一定。
他第一次如此坚定地觉得自己必须去做一件事情。
与被先帝册封成摄政王不同,与因救命之恩娶棠妙心也不同。
这次,是他的选择。
静默了片刻,在棠明慎一瞬不瞬的目光中,陆景骁淡声开口——
“三个月,找不到她我就回来。”
“为何?”棠明慎很不解,“你明知我阿姐不想再见到你,所以才会趁你还在昏迷的时候离开不是吗?”
陆景骁的心疼了下:“是,我知道。”
“但她还欠我一个答案。”
……
此刻,原本打算南下的棠妙心,却拖着一个满身血污的男人停在了一座寺庙前。
她抬眼看向寺庙的牌匾,眼底划过抹犹豫——
灵觉寺。
自棠明慎登基后,棠妙心每年都会来这里为国祈福。
她不该来这的。
纵然眼下她戴着斗笠与面纱,里面的和尚或许还是会认出,她就是北昭那个已经死了的长公主。
但……
棠妙心看了眼身侧气息已然很弱的男子,抿了抿唇。
她不得不进去。
等把他交给那些和尚之后她就离开。
又抬手覆了下面纱,确认自己只露出了眼睛,棠妙心才深吸了口气敲响寺庙的大门。
“有人吗?救命!”
很快,寺庙大门被人打开。
从门后露出的那张脸棠妙心记得,是灵觉寺的方丈。
“这位施主,您……”
方丈话还未说完,棠妙心便将扶着的男子靠去了他身上:“高僧,此人身受重伤,被人丢在山间,快死了,只有您能救他了。”
她语速极快,方丈尚且未回过神,那昏迷的男人却好像被吵醒,眉心不禁皱了皱。
不过棠妙心并没注意到,说完便抬步要走。
可就在她转过身的那一刻,她的衣袖却被人拽住。
棠妙心一怔,侧眸看去,只见男子不知何时醒了,双眼微微睁着。
而紧接着,他双唇微启轻声道——
“夫人……”
第三十九章
男子的声音很快消散在风雪之中。
而话音刚落,他竟两眼一闭,再次昏迷了过去。
独留下满脸茫然的棠妙心和目光意味深长的方丈面面相觑,
诡异的沉默蔓延了片刻。
棠妙心回过神,试图开口解释:“我不是……”
但方丈神色自若地打断了她:“这位施主,外面风雪太大,山路难行,不如先在本寺躲躲吧。”
他声音尚且缓和,语气也像是商量,却让棠妙心直觉很难离开。
她时常会怀念自己长公主的身份——比如现在。
可也只能短暂地怀念一下了。
她深吸了口气,淡漠的眼神极快地在那昏迷男子身上略过,缓声道。
“好。”
元旦已过,此时寺庙中来上香拜佛的人并不多。
留下来也不完全是坏处,至少寮房中烧着炭火,很暖。
棠妙心坐在火炉边烤着手,眼前浮现出那男子被血沾染的脸。
她策马行在山路上时,这人浑身是血的躺在悬崖边,身子摇摇欲坠。
他身上伤口乱而多,若是回京城,路上不是失血过多而死,就是冻死。
唯一能救他的地方就是山上的这座寺庙。
正出神,门被敲响。
棠妙心走过去打开门,只见门外一个小和尚:“施主,方丈已为那位施主包扎了伤口,但还未醒来。”
“人既无事,那我也可离开了吧?”她淡淡道。
闻言,小和尚抬眼看向她。
但因棠妙心仍戴着斗笠与面纱,只能看得到眼睛,他若有所思地顿了下,才缓缓开口:“可那位施主一直在唤您。”
棠妙心皱起眉。
她与那男子根本就不相识,唯一一眼他也不瞧清她面容,如何会唤她?
跟着小和尚走到另一件寮房,推开门,只听那榻上之人低喃着——
“夫人……夫人……”
棠妙心脸色一沉,转身看向小和尚:“我不是他夫人。”
小和尚微笑,正要说些什么。
这时,男子倏然惊呼了声,而后猛地便从榻上坐起了身!
他大口喘着气,额上冷汗密布,像是梦见了什么可怖之事。
棠妙心被吓了一跳。
但很快,她就回过神走近男子:“还记得我吗?我救了你。”
男子闻声怔怔地看向她。
“告诉这位高僧,我不是你夫人对吧?”棠妙心放缓了语气。
他又看了看站在一边的和尚。
屋内一阵安静。
棠妙心眸光熠熠地看着男子,只希望他能赶紧澄清两人的关系,她才好继续赶路。
陆景骁估计早就醒来,若是被他找到自己……
想到这儿,她不禁有些头疼。
然而下一秒,只见男子转回头望向棠妙心,眼眶微红,声音更是带着哭腔。
“夫人,你要把我送来当和尚吗?”
棠妙心身形一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