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泽之一惊，垂落在两侧的手轻轻颤动。 但很快心里升起了一股怒气就将这惊愕的感觉压了下去。 “你简直胡闹！是不是在外面待的太久让你都忘了规矩？” 许栀面色平静，她早就料想到了这样的结果。 成婚多年，她了解陆泽之的一切甚至超过了自己。 可即便这样，满腔的苦涩感却不受控制，将她的心灌满：“侯爷，同上次一样我没有胡闹，和离之事是我思虑已久的。” 两次提和离，次次被他当成一场闹剧。 这终究应该该不幸还是该难过呢？ 看到她眼里溢出的凄凉时，让陆泽之想说的话全哽在了喉咙间。 千言万语，最后都变成了一声无奈：“本侯只是想要你回去，这很难吗？” 他不明白许栀到底在执着什么。 许栀离开视线，将喉间的苦涩咽了下去：“我们之间早就回不去了，是大梦醒了我也看清了。” 爱是覆水难收，所以她并不否认爱他多年的事实。 但如今，她只是不再不求能与他白头偕老了。 “许栀，我对你不够好吗？”陆泽之紧皱眉宇，越发看不透眼前的女人。 曾经她还在他耳边囔囔着“此生妾身定要与夫君岁岁常相见才算圆满。” 而如今她好像连眼神都不曾多停留一分。 闻言，许栀轻轻摇头，回答的坦诚：“侯爷对世人都极好，只是对我不好而已。” 外界都知陆泽之心系天下子民和北国疆土。 当初成婚旨意刚下时，还有不少上京城中的千金小姐还羡慕她嫁给这样的男人。 可饮水自知，只有她自己知道陆泽之从来对自己没有半分怜爱。 甚至连在意都未曾有过。 陆泽之心里很不是滋味，冷哼一声：“嫁给我，倒是让你还委屈了。” 许栀轻轻抬起手接起飘落的梨花瓣，沙哑了声音：“我不委屈，只是觉得后悔。” “你后悔与我成婚？”阴霾立即布满了陆泽之的眼眸，让他周身的气压都冷了下去。 许栀的朱唇微微上扬，眼里平静如水没有任何波澜：“我只是后悔没有早日认清你不爱我的事实。” 就在陆泽之想接话时，夜七走了过来。 “侯爷，谢郡主不知为何找了过来，已经快到门外了。” 许栀淡淡看了眼面色沉下来的陆泽之，微微张开唇：“侯爷回去吧，我是真心实意祝福你们的，愿你们两情相悦白头偕老。” 话一落下，她便转身一步步离开。 陆泽之想要上前拦，但刚迈出一步他又停了下来。 他该说什么才能留下她呢？又能说什么呢？ 半响后，陆泽之闷下声：“走吧。” 踏出院门后，迎面正好碰上谢婉姚。 “谢郡主有何事？”陆泽之面色不善的看向谢婉姚。 见到他这副冷漠的表情，谢婉姚一愣，想到自己千里迢迢跑来江南来寻他却连个好脸色都没得。 一时间，她只觉委屈至极，眼尾渐渐变红：“卿珩你为何如此生疏，这次来江南我可是特意来找你……” 陆泽之一阵心烦，寒着脸：“这与本侯有何关系？” 谢婉姚微微仰起头，发红的眼眸染上了几分喜色。 “当然有关系，我特意去向太后求了我们的婚事，她允了我。” 此话一出，陆泽之面色骤变，眼神似冷箭般直直看向了谢婉姚！ 第二十章 惊马之祸 “你去求我与你的婚事？” 陆泽之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谢婉姚心里咯噔一下，试探性的出声：“此事有何不可吗？” “本侯有妻子，你和我成什么婚？”陆泽之面色冷沉，满是寒意的冷眸看着谢婉姚。 眼下他才刚找到许栀，谢婉姚就跳了出来。 一时间他都怀疑到底是天意弄人，还是事情早有预谋。 “卿珩，许栀早就不在了，你就算不愿也不该再拿她当借口。”谢婉姚的眼泪一滴滴从眼眶落下，说话的声音都带上了哭腔。 从她从越国逃回来后，一心都只想能和陆泽之结琴瑟之好。 但每次，她的希望都被他无情斩断。 看到谢婉姚哭的厉害，陆泽之毫不所动，脸色冷沉的看向夜七吩咐道：“送谢郡主回住处。” 说完，陆泽之头也不回的往石子小道上走去。 看着他挺拔的背影渐渐远去，谢婉姚提裙就想追上去，但却被一旁的夜七拦了下来。 “郡主，属下送你回去。” 谢婉姚止住哭腔，不甘的咬了咬唇，最后还是无可奈何妥协了：“那就麻烦你了。” 夜七微微低头：“不敢当，请。” 说着他为谢婉姚让出了一条道来。 三日后。 湛蓝的空中升起了冬去后的第一抹骄阳。 许栀坐在院子里，翻看着书籍享受着难得的安宁。 从前她其实也很爱看书，但后来因为侯府的事务杂多，渐渐的她就再没了闲空时间。 正看得入神时，身后传来北夜寒依譁的轻咳声。 “这是看什么让云小姐如此入迷？” 闻声，许栀放下书站起身看向身后：“见过殿下，在看一些杂书，算不上什么的。” 北夜寒抿唇一笑，嗓音温润：“今日天气甚好，不如一起出去透透气也有益于你病情康复。” 许栀看了眼天空，浅浅一笑：“也好。” 就这样两人同坐上一辆马车，缓缓从梨南小院离开。 马车行驶了一会而后，北夜寒突然出声问道：“此次来江南还没到过什么地方游玩，云小姐是江南人可有什么推荐？” 许栀脸色有些怔然，她是真的想不出有什么地方好玩。 “不怕殿下笑话，其实我之前很多年都没有回过江南了。” 北夜寒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无碍，那便入城去看看吧。” 马车行至扬州城中。 一入城许栀就听到嘈杂的说话声，撩开轿帘的一角看到外面街道上百姓排着一条长长的队伍。 而队伍的最前方有人在施米布粥。 而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夜七。 放下轿帘后，许栀的神情就黯淡了下来，坐在原地不语。 “要不要下去看看？”北夜寒出声问道。 许栀闻声抬起眸，轻轻点头。 “停车。” 北夜寒一声令下，外面驾马的车夫便拉马停了下来。 从马车上缓缓下来后，许栀视线不自觉的看向施粥的方向，但只看到夜七和其他侍卫在忙活。 突如其来的失落让她摸不清自己的心。 就在这时，不远处传来一阵骚动，原本在排队的百姓纷纷逃窜。 慌乱中，一匹枣红马像发疯似的朝着许栀快速横冲而来！ 看着发疯的马越来越近，许栀顿时心一凉，想往旁跑却已经晚了。 眼见就要撞上来时，电光火石间一支利剑划破凌空直直射向马腹，庞大的马身重重倒在了地上…… 第二十一章 清明时节 一箭毙命，引得百姓一阵喧哗！ 当众人循着射出箭的方向望去时，只见一道气宇轩昂的身影站在茶楼之上。 没一会儿便有人认了出来。 “那不是卫将军吗？是卫将军！” 相比上京城人人都唤陆泽之为侯爷，江南的百姓更喜欢叫他卫将军。 北国从不打败战的战神，陆泽之，卫将军。 在百姓的惊叹声中，许栀才从方才的慌乱中回过神来。 她没有抬头像其他人那样去看陆泽之，而是转身往和陆泽之相反的位置走去。 站在茶楼上的陆泽之目光一直看着那抹倩影远去，涩意在喉咙中来回滚动。 夜七匆匆赶来，跪在了地上：“属下该死，没有检查好周围的安全隐患。” 闻声，陆泽之神色冷淡的看了一眼夜七：“起来吧，把疯马的事情查清楚。” “是，属下这就去。” 话落，夜七便起身走下了茶楼。 而陆泽之的目光再次看向许栀离开的方向，却再不见她的身影了。 他深邃的眼眸在这一刻被落寞填满，隐约间他总感觉什么好像变了。这种改变还是那种永远无法逆转的。 此时已经是江南的四月天，但风一吹来却还是冷得刺骨。 回到梨南小院后。 明月第一个跑出来迎接：“小姐今日玩得可尽兴？” 许栀看着明月脸上的笑容，轻轻点头：“城中有朝廷的人在给百姓布粥，很是热闹。” 她没有将疯马的事情说出来，就是怕明月在姐姐面前提。 想到家姐，许栀四处一望，却没看到云知画的身影，换做是往日应当是跟明月一起来的。 “明月，我姐姐呢？” 明月用手指向后院，回道：“祁夫人在后院折金元宝，因为再过几日便是清明了。” 听闻这话，许栀的心就沉了下来，清明扫墓祭祖。 如今祁家二老已经西去，父母也早不在人世，这万千世界，就只有她们姐妹相互依靠了。 想着这些，许栀沉默着走向后院，只是每一步都格外沉重。 明月紧跟在后面，大概是看出主子心情低落便没有再出声。 行至后院，只见云知画穿着一袭青色长裙，坐在石桌前低首折着手中的祭祀用的钱纸。 身后是大片翠竹林，微风一吹便飘落下不少竹云。 许栀看着眼前的景象莫名鼻尖有些发酸，但很快她便收复好情绪，嘴角扬起淡淡的浅笑走上前去。 “姐姐做这些怎么不早些叫我一起，这样我刚刚就不会出门了。”她故作嗔怪出声。 闻言云知画手上的动作一顿，抬起头温柔一笑：“我见你许久都未出门，好不容易五殿下带你出去，我便想着让你好好散心。” “出门是小，过几日就要祭拜双亲的事才是大。” 许栀一边说着，一边坐在了云知画身旁的石椅上，拿起石桌上的金色纸便折了起来。 在侯府这些年她每年都会折这些偷偷烧给双亲，所以折起来也很熟练。 正当她折了一会儿后，云知画忽然问道：“卫侯即日就要回京了，你可有何打算？” 许栀心一紧，但面上十分平静，微微启唇：“我也回去。” 云知画眼里露出一抹诧异：“你想通了？” “想通了，解铃还须系铃人，既然他不愿给我休书那我便让去陛下面前求。” 说出这话时，许栀的眼里带着从未有过的坚决。 但无人看到的是，她藏在袖子里攥紧的手。 第二十二章 回祁府 云知画见她心意已决，也不再过多劝什么。 只温声说了一句：“毕竟事关陛下颜面，到时候不要让陛下难做。” 许栀脸色稍稍缓和，点了点头：“轻轻知道，姐姐不必担心。” 她不需要任何人难做，只求一封休书便好。 哪怕净身出户都没关系。 几日过去，到了清明这天。 一清早，天空就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许栀和云知画坐在马车上正往祁府驶去，途中又来到了扬州城内。 出于好奇，许栀掀起轿帘的一角，望向窗外只见街道两边都蹲着不少百姓正在烧纸钱。 整个街道上还时不时还回荡着不少女人的低泣声。 果真是应了那句，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 如果当初她没有被救而是真死了的话，恐怕给她扫墓的只有姐姐了吧。 心情复杂的放下轿帘后，许栀攥紧了衣角。 云知画察觉到她的情绪变化，也猜到了外面的景象，于是伸手握住许栀的手心。 柔声宽慰道：“天灾人祸本就是人逃不过的，你也不必太过忧心，好在卫侯这次带兵平定了这场叛乱，才挽救了更多人命。” 土匪性情残暴，所到之处屠尽人命。 若再延些日子，怕是整个扬州城都会沦为亡城。 许栀淡淡点头，陆泽之骁勇善战，向来都是爱民如子。 半个时辰后。 马车停在了镇北将军府。 许栀搀着云知画的手，缓缓推开府门。 门打开的一瞬间，一阵凉风袭来，带来了无比的凄冷。 往日热闹非凡的祁府如今变得空无一人，连院中央从前那颗枝繁云茂的大树也已经枯萎。 许栀担忧的凝望着云知画，艰难的张了张唇：“姐姐……” 夫家被血洗灭门，这换作是谁都心如刀割。 但云知画什么都没有说，甚至连眼泪都有流过半滴。 可越是这样，许栀的心就越沉的厉害，她宁愿姐姐把心里的苦和难过都发泄出来。 至少这样还能让出自己的肩膀让姐姐靠一靠。 “无碍，进去吧。”云知画提着装贡品的篮子先踏进了祁府的大门。 许栀紧跟上前。 …… 雨天的夜色来的比平日要早。 云知画有意在祁府的祠堂待上一晚，许栀也没有多劝，就打算先出府去买些吃食回来。 当她撑着油纸伞拉开府门时，抬眸就看到陆泽之浑站在府门前，不知站了多久。 目光交错间，许栀先挪开了视线，不动声色的径直想要离开。 刚走出几步，陆泽之高大的身躯就挡住了她的去路。 一股恼意涌上心头，让许栀皱紧了眉心，不悦的抬起眼眸：“侯爷这是何意？” 陆泽之动了动唇，声线低沉沙哑：“今日的事你可吓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