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目相对,何战云冷冽的目光刺的姜方舒脸色发白。曹明华眼见事态不好,一溜烟跑没影了。路上只剩姜方舒和何战云,男人冷冽的威压比早上的霜还冷。顶着威压,姜方舒试探着扯住男人的胳膊,解释:“战云,你别听曹明华胡说……”不料,何何战云却后退一步,淡漠斥责:“离我远点。”...
姜方舒面色一沉,绕开他就要走,却被他拉住手:“你怎么回事?自从那天我叫你磕破头之后,就开始躲着我了。”
“你是不是生气了?可我不是为了你好,你不也一心想着回城——”
“住嘴!你少拉拉扯扯,别忘了我是何战云的媳妇。”
姜方舒冷脸甩开。
谁知曹明华笑了,还朝她靠近:“行了,这里又没别人,装什么不熟啊……”
姜方舒忙疾步后退,拉开距离,沉声警告:“曹明华,你再靠近,我就去公社举报你!”
见她像是来真的,曹明华也恼了:“好啊,你去举报,我也好跟别人说,你以前是怎么跟我黏黏糊糊的。”
说着,又上前想要抱她:“还何战云的媳妇?当初你可是亲口跟我说他就一臭石头,不解风情。”
对方的触碰让姜方舒只觉恶心,她用力甩开:“别碰我,我嫌脏!”
曹明华目光一狞,狠狠将人一推:“脏?你跟我睡觉的时候可没嫌我脏?”
放屁!
她什么时候跟他睡过觉!?
姜方舒被推得后仰,一时间没来得及还嘴。
‘砰’的一声闷响,她后背撞在一个坚硬的胸膛,回头看清来人,顿时白了脸。
第6章
四目相对,何战云冷冽的目光刺的姜方舒脸色发白。
曹明华眼见事态不好,一溜烟跑没影了。
路上只剩姜方舒和何战云,男人冷冽的威压比早上的霜还冷。
顶着威压,姜方舒试探着扯住男人的胳膊,解释:“战云,你别听曹明华胡说……”
不料,何何战云却后退一步,淡漠斥责:“离我远点。”
这嫌弃,刺得姜方舒又委屈又难堪。
她干脆豁出去,一把扯破自己的衣领,挡在男人的面前:“我跟他没有一点关系,你不信,可以亲自检查!”
话落,衣领被拉的更下,余晖中,精致锁骨下莹白的一片像是渡上了层暖光,眼见沟壑春光都要露出来——
“住手!”
男人沉哑的低吼让姜方舒浑身一怔。
下一秒,何战云脱下自己的外套,迅速盖到姜方舒身上:“青天白日的,你不嫌丢人?”
她一哽,眼泪情不自禁湿了眼眶。
他连解释都不听,不这样,那她还能有什么办法?
女人水润的眼眸溢满委屈,仿佛一碰就碎。
不知怎么,何战云心头莫名一软,扭开头吞咽了下喉结,冷道:“回家。”
姜方舒愣着,一时没反应过来。
等回过神,他已经往家走去,连忙跟上。
捏着身上的外套袖口,她犹豫了半晌才轻声问:“你是来接我的吗?”
“去公社打电话,路过。”
何战云目不斜视,恢复以往的冷漠。
姜方舒垂眸,眼中划过抹失落。
果然又是自己自作多情了,何战云不喜欢她,甚至称得上是厌恶,他怎么可能这么快接受她,关心她?
一路上,两人没再说话。
直到进了家门,姜方舒终于鼓起勇气,朝那挺拔的背影开口:“既然我已经嫁给你,这辈子我都是你的人,你能不能试着相信我一点,我会照顾好妈,照顾好这个家。”
何战云步伐一滞,没有回头:“但愿你言出必行。”
厨房门又关上,但姜方舒的心里却有了一丝期盼。
他总算是松口了,那只要自己坚持下去,让何战云看到自己的好,他会不会也愿意跟她过一辈子?
次日。
下了一夜的雨,冷意加剧。
姜方舒刚从屋里出来,便听见吴秀芳喊了声:“战云,我去山上采点木耳,你把屋顶的瓦翻翻,有点漏水了。”
听了这话,她忙拎起墙边的竹篮:“妈,我跟你一块去。”
婆婆腿脚不好,自己跟上去也能照顾,也顺便采点草药给父亲治伤。
吴秀芳皱了下眉,但也什么也没说。
两人出了门,一路往山上走。
每年年终分粮,许多人家分的粮食都不够,所以很多人在农闲时上山采山货。
姜方舒放眼望去,平时冷清的树林三三两两都是人。
唐婉艳也在,一边摘菌一边跟人聊天。
吴秀芳避开地上的树枝,嘴里念叨着:“下雨天不用挣工分,你不留在家跟战云培养感情生娃,跟我个老太婆出来做什么……”
姜方舒当做没听见,只一门心思采木耳。
两小时后,两人一路采到半山腰,都也有些饿。
姜方舒把路上摘的野山楂,递给吴秀芳:“妈,我尝过,已经熟透了,不酸。”
吴秀芳接过,一个个往嘴里塞:“是挺甜,留点回去给战云。”
“好。”
姜方舒笑了笑,正要把山楂转进竹筐,却见吴秀芳突然脸色青紫的倒在地上,双手掐着脖子,整个人都喘不过气。
“妈!”
姜方舒急的扔掉竹篮,蹲身将人扶在怀里。
才惊觉她是被山楂核卡住了!
这时,不远处的唐婉艳突然高声叫嚷:“快来人啊!姜方舒给我表姑吃了有毒的东西,她要害死我表姑啊!”
此言一出,一片哗然。
有人直接叫道:“快去喊人,知青杀人了!”
姜方舒也来不及解释,直接将吴秀芳抱了起来,用父亲教过的海姆立克急救法救人。
众人不知道她在救人,纷纷被她抨击吴秀芳肚子的动作吓住了。
唐婉艳扯着嗓子叱骂:“姜方舒,你要把表姑勒死吗!”
姜方舒对她的质问充耳不闻,只握拳一下下抵着吴秀芳,急速救人。
冷汗顺着她的脸滑落,直到吴秀芳咳了一声,一颗小指尖大小的核被吐了出来,她也精疲力尽,跟着吴秀芳倒了下去。
就在这时,一只手狠狠攥住了姜方舒的手腕。
她一扭头,直撞何战云冷硬的眸子!
男人深渊般的眼神刺的姜方舒一个激灵。
下一瞬,何战云就甩开她,抱起吴秀芳:“这就是你说的‘照顾’?”
姜方舒心猛地一揪,忙说:“你别听被人胡说,我铱驊用的是海姆立克急救法,是在救……”
“别过来。”
何战云冷眼一瞥,眸中的杀气宛如实质。
这目光,姜方舒上辈子也见过,然后,她就被仍进了牢房,足足关了三十年。
双腿顿如灌了铅,难以动弹,她只能眼睁睁看着他远去。
身后还传来唐婉艳的讥讽。
“之前推我下水,现在又给表姑下毒,姜方舒,你就是个害人精!你等着吧,战云哥一定会跟你离婚,说不定还要把你送去牢里!”
这话如巨石重重压在姜方舒胸口,四周鄙夷谴责的目光跟上辈子一样,可她这次明明是为了救人。
为什么结局还是这样?
她再也待不下去,捏紧了手,狼狈离开。
另一边,公社卫生院。
何战云才把吴秀芳放在病床上,她就醒了。
大夫过来做了个检查,松口气:“没什么大事,就是被呛住了,幸好东西吐出来了,要不然会窒息身亡的。”
吴秀芳也终于缓过气来,着急拉着何战云:“是方舒救的我!刚才我是被卡的说不了话,可意识很清楚,你赶丽嘉紧去找方舒道歉,你误会她了!”
听了这话,何战云愣住了。
而另一边,踩着泥泞的山路,姜方舒去了何家老房子。
刚进门,就看见父亲正看着用报纸包住封面的书。
听见脚步声,他手一抖,下意识把书藏在身后。
抬头见是她,才松了口气:“是舒舒啊。”
姜方舒眼眶一酸,默默走上前。
她一眼就认出来,父亲手里的书是母亲去世前送给父亲的,九年前家里所有的书都被搜出去烧了,父亲是拼了这条命藏下它。
望着父亲沧桑的脸,她止不住哽咽:“爸,我让你操心了,妈去世的早,你含辛茹苦把我拉扯大,可我不仅不能让你享福,还……”
上辈子的记忆再次翻涌,自责和愧疚压得她险些落泪。
姜岩也红了眼,却还是轻声安铱驊慰:“傻孩子,只要你好好的,爸就满足了。”
“这次多亏了战云救了我,他是一个负责人有担当的男人,你以后要跟他好好过日子,不要为我担心……”
姜方舒喉间一哽,含泪靠在父亲肩上。
何战云确实负责,只不过,她却没什么立场要他负责。
但这些话,她不知道怎么和父亲说……
直到天快黑了,姜方舒才在父亲的催促中回家。
刚进门,就见吴秀芳端了碗米汤从厨房出来。
就在姜方舒以为自己会被骂的时候,却见吴秀芳迎上来,关切问:“咋现在才回来?”
姜方舒心虚,扭头撒谎:“我去知青点走了趟,妈,您没事吧?”
“多亏了你,我才捡回条命。”
说着,吴秀芳上前把米汤塞到她手里:“赶紧趁热喝,我跟战云都吃过了。”
她笑眯眯的,总让姜方舒觉着有些不对劲,但也没多想,喝了米汤便进屋准备休息。
才进屋,身后便传来沉稳的脚步。
转身看去,是何战云。
她不由紧张揪住衣摆:“有事吗?”
四目相对,何战云的眸色复杂无比。
房间寂静,就在姜方舒快顶不住压力的时候,却听对方说:“妈的事,是我误会你了,对不起。”
姜方舒怔住。
两辈子,第一次听到他说‘对不起’。
不知道是不是太紧张了,姜方舒莫名有些燥热,也敢和何战云对视,只低头轻喃:“没事,我的确没照顾好她……”
话没说完,何战云忽的踉跄了一步!
姜方舒下意识扶住他:“你怎么了?”
这时,敞开的门突然被关上,而后又是‘咔’的落锁声,紧接着吴秀芳的声音在外头响起——
“战云,方舒,你们也别怪我给你们下药,哪有夫妻结婚一年了都还没圆房的?我可不想到死都抱不上孙子!”
下药?
姜方舒下意识看向何战云,却发现男人目光沉沉凝着她,像狼盯紧了食物,下一秒就要把她拆吃入腹。
她被吓得本能后退,她是想和他好,可不想在这种情况下做第一次。
况且,何战云还不喜欢她,等他清醒过后,会不会更厌恶她?
一直退,退到床边,姜方舒无处可去,哆嗦着劝靠近的男人:“何战云,你冷静点,别做让你后悔的——”
话没说完,男人大力一扯,扣着她的后颈,蛮狠吻了下来……
第8章
瞬间,一种从没有过的躁动涌上姜方舒的全身。
唇舌交融,呼吸滚烫,脑海一片浆糊。
她连什么时候倒在床上的都不知道,直到身下传了一阵撕裂般的疼。
眼泪颗颗滚落,她本能抱住身上的男人,暗哑低泣:“战云……你以后别不要我,好不好……”
朦胧间,她感觉自己被嵌入滚烫的怀抱,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没不要你。”
短短几个字,像是卸下了身上的枷锁,姜方舒终于昏睡过去。
……
再睁开眼,天已大亮。
上工要迟到了!
姜方舒慌得立刻坐起,可身下酸软,她扶着床沿才坐稳。
昨晚的疯狂莫名跳出脑海,热意‘噌’地冒上头,烧的脸颊通红。
刚开荤的男人果然厉害,即便是何战云这种沉稳冷静的类型,都叫人招架不住。
正想着,‘吱’的一声,门被轻轻推开。
吴秀芳和何战云走了进来。
见她红着脸,吴秀芳满眼喜色地把手里端着的面递过去:“饿了吧,赶紧吃面,这可是战云亲手给你做的。”
姜方舒愣了愣,下意识望向何战云。
他恰好也在看她,但眼眸深沉的让人看不出情绪。6
默然了瞬,才轻启薄唇:“我已经跟生产队请了假,你今天跟明天的活分配给别人了。”
吴秀芳把面放在桌上,附和道:“对对,方舒,这两天你就好好在家歇着。”
说着,朝何战云使了个眼色后往外走:“好好照顾你媳妇,我去干活了。”
一时,房里只剩了相顾无言的两人。
姜方舒眼底犹带惊讶,还没从何战云刚才的话里回过神。
如果不是看在他的面子上,生产队是肯定不会批假的,可何战云不是从不关心她的事吗?
接着,又听他叮嘱:“你爸那儿的饭也送了,这两天管得严,你少往那儿去。”
闻声回神,却只抓住男人将要离去的背影。
失去意识前模糊的对话迅速在脑海闪过,她不由冲着男人的背影急问:“你不会不要我,对不对?”
何战云步伐一顿,回过头。
姜方舒心骤然提起,眼中满是不安和紧张。
良久,他才抿抿唇:“嗯。”
仅仅一个字,让姜方舒瞳孔一紧,泪水突然就涌了上来。
哪怕他再次离开,可喜悦依旧挡不住。
此时此刻,她终于有了重生的真实感,这辈子,她终于和前世不一样了。
……
在家修养了两天,何战云虽然没有继续碰姜方舒,但晚上搬回来跟她一起睡了,这是她上辈子做梦都想要的事情。
但即便如此,想到躲在山上的父亲,她心头总有些不安。
天黑,在婆婆睡着后,她犹豫着进房。
灯光下,何战云正看书,他侧脸俊朗坚毅,投落的阴影都恰到好处。
踌躇半晌,她才轻声开口:“我明天打算去买车票让爸回沪南,总悄悄躲这儿也不行,他得回去养伤。”
何战云眉为不可察地蹙了蹙:“你自己决定。”
语气还是淡淡的。
但姜方舒舒了口气,揪着衣角的手也放松了些,又红着脸催促:“天冷,不如我们早点睡吧?”
“嗯。”
一夜好眠。
次日。
天刚亮,姜方舒就坐车去了县里,托人悄悄买了张去沪南的火车票,回来时已经快中午了。
捏着票,她的心是从没有过的明朗。
现在已已经是9月,用不了多久就会有平反的文件下来,熬过这段时间,父亲就不会再被人骂‘臭老九’,就能重新投入他热爱的文学中。
而她和何战云也能过上幸福的日子,彻底摆脱上辈子的悲剧……
这么想着,姜方舒往家去的步子也快了许多。
可刚进村口,便见一堆人往村东跑。
她停住脚,莫名的不安突然攀爬上心,正想找个人问问,却听有人大喊:“那个从沪南来的臭老九居然躲在何家老房子里,现在可算被抓住了!”
第9章
‘轰——!’
姜方舒只觉有道响雷在脑子里炸开,来不及思考,双腿已经先一步朝何家老房子奔去。
以往冷清的山腰此时站满了人,只见被五花大绑的父亲被粗鲁推搡着出来。
望着瘦弱苍白的父亲,她心骤然收紧,踉跄着奔上前。
刚想喊出‘爸’,却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捂住!
愕然抬眼,撞上何战云淡漠的眼睛。
她不可置信地挣了挣,却只能被他束缚着,眼睁睁看着父亲在唾弃中被带走。
凝着远去的佝偻背影,泪瞬间淹没了眼眶。
等回过神,姜方舒才发现自己已经被何战云带回了家,扯进了屋里。
她红着眼,不顾一切地朝外头冲,却被他扼住双臂:“站住!”
“你放开我,那是我爸,是我爸!是我世界上唯一的亲人!”
她含着泪,哀戚凝一再阻拦自己的男人。
上辈子她已经够对不起父亲了,这次她不能眼看着父亲走上前世的老路……
然而何战云松开她,却语气冷硬:“如果你想让所有人知道他还有个知青女儿,想让他在批斗会前就被折磨死,就去!”
姜方舒步伐一滞,整个人都像是被抽空了力气,险些跪倒。
凝着眼前眉目凛冽的男人,她颤声开口:“战云……”
“知道自己成分不好,就安分点。”
话落,他转身就走了出去。
‘咔’的一声,落锁声在屋里回荡。
她被他关起来了。3
姜方舒踉跄倒地,死死压着胸口翻涌的痛。
明明这一世已经改了轨迹,已经在变好了,为什么父亲还是被抓?
难道之前的美好都是自己的错觉吗?
这一关,姜方舒被整整关了一天一夜。
直到次日凌晨,吴秀芳才看不过去,打开了门。
几十个小时没合眼的姜方舒顾不得婆婆的关心,直接往公社跑。
批斗大会已经结束,人都走了,而父亲被关进了牛棚。
她冲过去,凝着倒在牛粪上的父亲,眼泪瞬间涌了出来。
“爸?爸!”
听见她的呼唤,姜岩缓缓睁开眼,可他脸被打得又红又肿,几乎睁不开眼睛了。
姜方舒颤抖着扶起人,扯着袖子,小心翼翼为他擦点脸上的血污。
“爸,对不起,都是我害了你,如果我早点送你回去,你就不会……”
姜岩却摇了摇头,抬手轻轻擦去她的泪水:“舒舒不哭,其实爸很早之前就想过会有这么一天。”
父亲的无奈叫姜方舒如鲠在喉。
又听他遗憾叹息:“爸爸其实不怕死,到了地下也能和你妈妈团聚,我只是放心不下你……”
“这世道已经乱了十年,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到头,你要听爸的话,跟战云好好的……”
闻言,姜方舒眸光一滞。
十年?
对了!现在已经是76年9月末,上辈子就是这个时候,知识分子平反了!
很快!有知识的学者又会成为人人尊敬的人。
捻着心里燃起的希望,姜方舒握住父亲枯树皮般的手,哽声道:“爸,我有办法救你,你等着我!”
说完,她擦干眼泪,转身朝村口奔去。
只要去县里找到一丝知识分子平反的消息,父亲就能摘下帽子,哪怕暂时不能被放出来,也能少吃些苦。
这么想殪崋着,姜方舒的步伐加快了些。
忽然,身后传来车子的喇叭声。
转身看去,一辆军绿吉普驶了过来。
擦肩而过时,她一眼看见副驾驶上穿着军装的何战云。
愣了半晌,姜方舒想着让他载自己一程,这样就能更快到县里,早点找到平反的消息。
她拔腿追了过去:“等等!战云!战云!”
可何战云始终没有回头,车后扬起一片灰,慢慢消失在路口。
她喘着气停下脚,目光渐黯。
何战云不可能没看见她,或许他就是不想停下而已……
无奈之下,姜方舒只能继续往村口的大路走。
这时,村名的几句闲谈恰好传进耳朵。
“之前就听说村里混进了不少臭老九,没想到最后一个藏在何家的老房子里。”
下一秒,满含赞叹的话却如滚油,浇在姜方舒的心口上。
“这还多亏了何战云,要不是他利用躲在他家的臭老九把其他人引出来,咱们还不能把其他人一网打尽呢!”
第10章
姜方舒僵在原地。
何战云利用父亲,把其他人引出来?
一股从未有过的寒意从脚底攀升,紧紧裹住心脏,让她几近窒息。
可现在不是去猜测这话是真是假的时候,她得救父亲!
强压下心口的刺痛,姜方舒匆匆赶去县里。
一路上不知道跌倒了多少次,鞋底被磨破,双脚的脚底板也刺疼……
可她但跑遍了县里所有地方,都没有一丝知识分子平反的消息。
凝着天边的夕阳,姜方舒无力跪倒在地。
为什么没有消息传来,难道命运注定无法更改,自己上辈子救不了父亲,这辈子也救不了吗?
那自己重生的意义是什么?
突然,一阵敲锣打鼓声从街角传来,有人用喇叭喊着——
“平反啦!从今天开始取消批斗!”
死灰的心瞬间点亮,姜方舒急切站起,只见一群人喜庆洋洋地拉着标语,走在前头的县长挥着一沓文件高喊。
“上头下文件了,所有被抓起来的知识分子一率无罪释放!还可以酌情去公社领取安抚费!”
姜方舒紧皱的眸子颤了颤,下意识涌入拥挤的人群,领了份红头文件。
她颤抖着翻到沪南那一页,只见那上面头一个名字就是——
‘沪南大学教授——姜岩’!
一瞬间,泪水灌满眼眶。
她拉着身边的陌生人,激动指着父亲的名字:“你看到了吗?姜岩!这是我爸,是我爸!他是无辜的,他自由了!”
“能活下去了……终于改变了……”
姜方舒抱紧文件,又哭又笑。
压在心头两辈子的阴霾,终于被撬开了一角。
捱着喉间的哽塞,姜方舒连夜赶回村里,将文件给公社的政治队长看后,即刻办了回城手续,随后去接父亲。
卸下了多年的枷锁,姜方舒终于毫无顾忌地当着别人的面喊:“爸!”
扶住颤颤巍巍的父亲,她眼眶红的像滴血。
望着女儿递来的红头文件,姜岩的手不停颤抖,语气不可置信:“舒舒,爸……真的没事儿了吗?”9
姜方舒哽咽不已:“没事了,都没事了……”
听到这话,从来落过泪的父亲突然就哭了。
看着父亲委屈又解脱的眼神,她蓦然想起那天在车上,始终没有回头的何战云……
迟疑半晌,姜方舒轻轻擦去他脸上的泪,哑声说:“爸,咱们一起回沪南吧。”
父亲愣住,愕然看着她:“你回沪南,战云怎么办?”
闻言,姜方舒心像被重重一击,但还是强扯着嘴角:“其实我当初嫁给他也只是为了想早点返城,我跟他……终究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爸,我想跟你回去,我想妈了,想回家给她上柱香。”
说到这儿,声音已然沙哑。
她现在无意去探究,何战云把爸爸带到何家老房子的真实用意。
但有一点确定,何战云不喜欢她。
既然如此,她又何必强求?
沉默了一瞬,像是从女儿眼里明白了心思,姜岩握紧她的手:“不管舒舒做什么,爸都支持你。”
夜色中,姜方舒又悄悄去公社签了离婚报告,托政治队长把信交给何战云后,连夜带着父亲去了县火车站,踏上了回沪南的火车。
秋末的夜风从车窗吹进来。
望着月台上逐渐朦胧的灯光,她鼻头发酸。
何战云,愿我们后会无期……
……
三天后。
一辆军绿吉普沿着崎岖的路驶入村口。
看着车窗外阴沉的天,何战云只觉烦躁的情绪又多了丝不安。
想起三天前在村口看见的姜方舒,他蹙起眉。
那时有紧急任务在身,根本没时间停下,也来不及跟她解释。
再想到那天她执意去找姜岩,他的心闪过抹沉闷。
她名声本就被人诟病,那个时候去不仅帮不上忙,还会引火烧身,他也只能把她锁在家里。
不过幸好知识分子平凡的文件陆续下来,算算时间,姜岩应该被放了,她也该放心了。
何战云揉揉微跳的额角,微不可察地舒了口气。
等回去后跟姜方舒好好解释,她都已经是他的人了,却还总是没有安全感。
但实际上,他根本没想过跟除了她之外的人过完下半辈子……
十分钟后,车停在何家门口。
何战云刚下车,就见不少人围在家门口,里头还传出吴秀芳的哭声。
他面色一沉,大步跨了进去。
只见吴秀芳坐在院子里大哭,唐婉艳站在一边安慰似的:“表姑,事儿都已经这样了,算了吧。”
他眉目紧拧:“怎么回事?”
吴秀芳闻声抬头,见是他,哭的更加厉害了:“战云,方舒走了!”
闻言,何战云愣了:“什么?”
谁知吴秀芳‘噌’的起身,一边推搡他一边骂:“都是你啊!你怎么能帮着别人害方舒她爸呢!让你一根筋,现在方舒不知道上哪儿去了!”
何战云整个人都怔着,更是满腔疑惑。